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绑你在身边 作者:漠上漪 ☆、否极     泰国。清莱。   样式繁复晶莹剔透的大型宫廷水晶吊灯,照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和奢华的屋子,所有的装饰都极尽精美与富华,却又和谐统一。   要说唯一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的,就是躺在工艺复杂精美的欧式雕花铁床上的那个人了。   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年轻男子,手腕与脚踝上都戴着黑色的镣铐,被摊开手脚,呈X状锁在床上。   对于这样的处境,他显然深感屈辱与愤怒,年轻而俊美的脸庞涨得通红,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修长健美的身躯上仍可见缕缕青紫灰黄的伤痕,此时正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脱出束缚着他的镣铐。   可惜,镣铐却十分结实,除了在他手腕脚踝上留下一圈又一圈新的伤痕外,就只有杂乱而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停止,随即响起开门的声音,精疲力尽的男子,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叫齐枕雨,来自西双版纳。   噩梦,始于一个月前。   那晚,他正做着跟青梅竹马的女友黄立秀结婚的美梦时,就被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哪个该死的,这种时候打电话,好歹等我结完婚,跟阿秀洞房了好不好?   齐枕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愤愤地诅咒着,拿过扔在枕头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老爸惊恐的声音:“阿枕,是我。”   “老爸你又搞什么鬼啊?”齐枕雨不耐烦地打着哈欠,皱起了眉头,“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忙得要死吗?我十点钟才回到家,早晨四点钟就要去工地,你就不能——”   “少跟我罗里吧嗦说你今天明天干什么!”那边却换了一把声音,蛮横地打断了他,“我就问你,你是不是齐哲的儿子?”   齐枕雨愣了一下,立即睡意全无:“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那个蛮横的声音接着说,“你老爸遇到了点儿麻烦,不想他死的话,马上过来!”   接着,电话那头又换成了老爸惊恐的声音:“阿枕,快来救我!”   齐枕雨隐隐觉得不妙,连忙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你不会又去赌了吧?”   “阿枕,你先过来再说,好不好?”老爸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接着就跟他讲了具体的地点。   “一起乐棋牌室”。   一个满脸横肉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赤着黝黑的上身,露出前胸后背虬结的筋肉,嘴里叼着一根粗粗的烟卷,脊背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青龙,用电话里那一把蛮横的声音,对齐枕雨说:“你老爸手气不好,输钱了。”   齐枕雨皱皱眉,问:“一句话,他欠你们多少?”   络腮胡子人称道哥,抬眼打量他一眼,点点头:“爽快!三十万!”   “三十万?”齐枕雨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说真的,齐枕雨恨死了老爸的好赌。   二十年前,他一夜之间赌得倾家荡产,致使齐枕雨的母亲一怒之下跳了澜沧江,爷爷被活活气死。他在灵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指天发誓说从此戒赌。从那以后,他果然本本分分,孝敬母亲,疼爱儿子,一直到齐枕雨上了高中。   八年前,他旧病复发,再次走进赌场。当奶奶听说,他不仅把家里备着给齐枕雨上大学的三万块钱全部输光,而且还欠了一万多元的赌债时,立即心脏病骤发,撒手人寰。齐枕雨站在妈妈当年跳江的地方,说要死给他看,他剁了自己左手的尾指再次发誓戒赌。   三年前,他在工地上摔坏了一条腿,只好提前退休。腿伤基本痊愈之后,他便跟一帮退休的老头结成牌友,每天风雨无阻一起垒长城,不过也只玩个三五十块,倒是再没踏进棋牌室一步。   齐枕雨子承父业,学了建筑设计专业,在一家中型的建筑公司上班。最近他参与的那项工程赶工期,忙得要死要活,有时候回到家累得连饭都不吃,冲个澡倒头就睡。今晚又是这样,虽然回家的时候没见到老爸,但齐枕雨以为他又像偶尔那样,在哪个牌友家里加班,不超过十二点就回来了。   哪想到一觉睡到半夜,被那样一个电话搅了美梦不说,居然再次听到老爸犯了赌瘾。   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父子两人挤在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齐枕雨上班还不到三年,省吃俭用存了两三万,眼看着黄家天天逼阿秀出去相亲,他愁得都不知道怎么才能买得起房子娶阿秀回来做老婆。   这样的时候,他居然又出去赌,而且,居然会输到三十万,他疯了吗?   道哥看着齐枕雨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的神色,冷冷一笑,从大短裤的兜里掏出一张纸,“啪”地往桌上一拍,说:“怎么,不相信啊?自己看!”   白纸黑字,三十万的借条,落款是老爸颤颤抖抖的名字:“齐哲”。   齐枕雨咬咬牙,说:“我没那么多钱!你们剁了他好了!”   然后,他转身就走。   刚才推牌九的两个人却抢先一步堵在门上,齐齐抱着膀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枕雨冷笑:“干什么?我又不欠你们钱!”   那人回了他一个冷笑,对齐枕雨身后说:“道哥,两个肾,一个肝,一个心脏,好像也可以卖不少钱吧?”   身后,道哥冷冷地说:“这老东西的内脏谁知道还能不能用,就当我倒霉,赔点儿吧。嗯,角膜什么的,骨髓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稍微赚点儿?”   齐枕雨不由吸了口气:这帮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道哥给了他三天时间,说是过了三天,老爸的内脏可就不一定那么齐全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齐枕雨一边忙着赶工期,一边忙着到处筹钱。   可是,等到第二天的晚上,他把七拼八凑弄来的钱数了又数,还差七八万。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七八万呢?   齐枕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怎么办呢?能借到钱的人,他都已经借了个遍。去银行贷款,他连个能抵押的东西都没有。   一个人被生活逼到这个份上,还活个什么劲儿呀?老天啊,你干脆降下一道雷来,劈死我算了!   但是,老天可能比较忙,没有顾得上降下一道雷来劈他,倒是给他砸过来一个电话。   打电话给他的,是齐枕雨做梦也没想到的人——阿秀的哥哥黄立健。   因为家境的缘故,他跟女友黄立秀虽然青梅竹马,却一直遭到黄家的反对,尤其这位大舅哥,见了他从来没有好脸。   更令齐枕雨意外的是,黄立健居然已经听说了他到处借钱的事。   齐枕雨正被吓得一头冷汗的时候,黄立健居然又跟他说,自己前些时候认识了一位泰国老板,这几天老板助理过来,说老板想要在国内找个建筑设计师,为他设计建造一栋中国风情的度假村酒店,问齐枕雨有没有这个能力。   齐枕雨连忙说:“健哥,我们公司这次的工程,我就是主要负责的。成不成,给我个机会吧?”   黄立健说:“要是人家能选中你,好像要先签个合同,到泰国去工作三年,包吃包住之外,还有一百万泰铢的年薪,折合人民币的话,是二十万过些吧。最重要的是,据说最多可以提前支取一半的薪水。”   简直就是天上突然掉了个大馅饼,齐枕雨一下子都有些被砸懵了的感觉:这个,算是否极泰来吗?年薪二十多万啊!三年加起来有六七十万,而且可以提前支取一半薪水,还了老爸的赌债,三年后还能有三十多万的存款!那不就可以付首付买房子,然后,可以娶阿秀了?   昏暗的酒吧包厢里。   齐枕雨有些忐忑地把简历递给那位阮助理,看着他脖子里那根筷子粗细的黄金项链暗暗咋舌。   阮伟雄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他的简历,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宝石戒指跟脖子里的金项链一样耀目。   然后,他拿过那张证件照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一眼站在对面的齐枕雨,说:“好像不怎么上相啊,本人比照片好看。”   齐枕雨虽然有些意外对方评价他的相貌,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   黄立健又问起齐枕雨借钱的事情,齐枕雨知道他消息灵通,也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都说了。   黄立健听得连连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阮哥,帮帮忙吧。我妹妹那个缺心眼的,也不知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爱上了这小子,两个人谈了十几年了。其实,我是一直不看好他俩的,但我就那么一个妹妹,也不想她过得不幸福。”   阮伟雄笑着拍拍黄立健的肩膀,说:“摊上你这么个哥哥,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好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这个忙,我帮了。”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超乎齐枕雨的想像,所以那些日子,简直是他过得最高兴的日子。   经过考核,阮伟雄终于回话,说自己为齐枕雨说了很多好话,老板终于选定了他。   然后,就叫齐枕雨过去签了三年的合同,把身份证交给他去办护照办签证。   最让齐枕雨高兴的是,阮伟雄居然真的帮他提前支取了三十万的薪水,叫他去给老爸还赌债。   欠条撕毁烧掉,把齐哲接回家。齐枕雨告诫他,自己远在泰国,他若是再敢去赌,那可真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齐哲抹着眼泪,一句话也不敢说。   齐枕雨一边把前几天借的钱一一还掉,一边把手头的工作收尾,然后去跟建筑公司辞职,领了钱回家,着手准备行装。   约好时间,瞒着阿秀的父母,又跟阿秀偷偷见了一次面。   阿秀哭着说:“你一走三年,我爸妈会天天逼着我相亲的——你离得那么远,我真怕……”   齐枕雨被她哭得心里酸酸的,也红了眼圈,劝了她好久,又说叫她有事找哥哥帮忙,拖住父母。   阿秀瞪大了眼睛:“找我哥?他一向反对得那么厉害!”   齐枕雨很意外,没想到黄立健竟然没告诉阿秀,自己去泰国的事是他一手帮忙办成的,就把这次的事情跟她讲了。   阿秀听了,也才略略放心,说没想到哥哥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帮忙。   两个人在一起厮守了大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又过了几天,护照签证都办下来了。   终于,千叮万嘱地告别了老爸,齐枕雨跟着阮伟雄坐上了去曼谷的飞机。   生平头一次坐飞机,齐枕雨固然觉得很新奇,但更多的却是对未来满怀的信心。   异国他乡,将留下自己亲手设计的建筑,而三年后,更可以衣锦还乡,娶到青梅竹马的爱人。   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齐枕雨把头靠在舷窗上,看着飞机下面洁白的云层,觉得自己仿佛正在飞向幸福的天堂,嘴角不觉露出了憧憬的微笑。   他却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正在一步步走向地狱之门……    ☆、初见     那位泰国老板,名字叫坤曼,开着一家很大的度假村,就叫“坤曼度假村”。   起初看到坤曼这个名字的时候,齐枕雨还暗暗嘀咕了一下,这个名字在泰国可男可女,真是很有当地特色。   在西双版纳的嘎洒机场,听到阮伟雄跟一个叫“邦哥”的人打电话,一口一个“曼姐”的时候,齐枕雨才知道,老板竟是个女的。   他的眼前立即就浮现出一个泰国贵妇的形象来:小麦色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与眼睫,又黑又大的眼睛,对了,还有一个厚嘴唇的大嘴巴。嗯,做到女老板的位置,年纪应该也不轻了,起码三四十岁,大约也会是很富态的样子吧?   当那样一个形象在脑海里清晰地成型时,齐枕雨不禁暗笑自己,想象力可真丰富。   中午十二点,在曼谷素万那普机场下了飞机,再乘坐下午一点多的飞机去清莱。   到清莱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   早有专车候在机场,接了两人往目的地去。   机场离市区似乎不太远,反正感觉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市区。   但是,汽车却没有在市区停留,而是穿过市区继续往前走。   当齐枕雨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面的碧水蓝天,以及掩映在湖光山色之间的“坤曼度假村”时,不由一阵惊叹。   这里的风景真美!坤曼度假村真气派!   那时候,对那个名叫坤曼的女老板,真是充满了钦佩与羡慕。   但是,汽车没有驶进度假村,而是绕过度假村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会儿,才驶进一家同样气派的山庄。   汽车在一幢白色的别墅前面停下。   齐枕雨拉着行李箱,跟着阮伟雄一起走进别墅。   站在阒无一人的一楼大厅里,看着擦得一尘不染的原色实木地板和光可鉴人的绛红色楼梯扶手,齐枕雨再次暗暗惊叹。   阮伟雄熟门熟路地领着他走上二楼,叫他把行李箱放进一间屋子,然后带他来到另一间屋子门口。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黝黑的肤色,大大的眼睛,穿一身迷彩装,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的墙上,腰里,居然别着一支手枪。   齐枕雨看到那把枪,不由就愣了一下。   说真的,以他的阅历,在国内,基本上没看到过这样的真家伙。   而那别着枪的少年一眼看到齐枕雨,竟立即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但是,在看到齐枕雨对他腰里的枪露出惊诧的神色时,他脸上的神情便换成了淡淡的鄙夷,似乎还隐含着一抹说不清的厌恶。然后,他便转向阮伟雄,打个招呼:“雄哥好。”   “阿孟,好像又长个儿了啊?”阮伟雄笑着拍拍他的肩,又问,“邦哥在里面?”   阿孟点点头说:“一直等着你们呢。”   阮伟雄笑笑,敲了敲门。   等里面说了“进来”之后,他就推开门,示意齐枕雨跟他一起进去。   黑色的真皮沙发里,坐着个身材颀长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埋头看着膝上一份摊开的文件,神情姿态看上去都非常优雅,想必就是那位邦哥了。   沙发两边各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都是一身黑色的T恤和仔裤,看那干练精壮的样子,似乎是保镖一类的人物。但是,令齐枕雨觉得不解的是,那两个本来面无表情站着的保镖第一眼看到他时,竟和阿孟一样,齐齐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接着,眼里就多了些许鄙夷和厌恶的神情。   阮伟雄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一般,径直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弯腰行了个礼,说:“邦哥,我回来了。”   邦哥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说:“嗯,阿雄回来啦?”   然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跟在阮伟雄后面的齐枕雨,一抹惊讶的神色从他眼里一闪即逝。   齐枕雨这才看清,那位邦哥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略显瘦削的脸,皮肤略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过于凌厉的缘故,以至于其余的五官仿佛都带上了一种刀削斧凿般的锐利。看年龄,大约有个三十出头的样子。   齐枕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号人物,但是,既然连老板助理都对他这么恭敬,想必地位很高了。他便学着阮伟雄的样子,也对那人鞠了个躬,说:“邦哥,您好。”   那位邦哥却已经换了一脸饶有兴味的表情,凌厉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转向阮伟雄说:“还真不错。”   阮伟雄笑着说:“谢谢邦哥。”   邦哥便又瞥了一眼齐枕雨,对阮伟雄说:“先带他去洗个澡吧,干干净净地见阿曼才好。”   齐枕雨听他叫出那一声“阿曼”的时候,心里顿时了然:这么说的话,估计是那位曼姐的老公了,难怪阮伟雄对他这么恭敬。嗯,看年龄,应该也差不多,有钱人保养得好,说不定人家已经四十好几了呢。这么一想,心里便更加肯定了自己对曼姐形象的那些猜想。   “是。”阮伟雄连忙恭恭敬敬地点头,说,“那我先带他去洗澡了。”   “去吧。”邦哥笑笑,最后又看了一眼齐枕雨,眼里的神情很是意味深长。   阮伟雄带齐枕雨来到先前叫他放了行李的那间屋子,指指屋子一角,说:“去洗个澡吧,曼姐讨厌邋遢的人。”   齐枕雨这才看出来,屋角那面落地大镜子,原来是一扇门。   拉开门才明白,看样子这别墅里每一间屋子都带着独立的卫生间,不由暗暗感慨女老板的富裕。   阮伟雄又说:“如果洗完澡出来还早,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曼姐来了我叫你。”   然后,他就带上门出去了。   但实际上,曼姐来得却很早。   齐枕雨的衣服还没穿整齐的时候,阮伟雄就已经把卫生间的门框拍得啪啪响了:“还没好吗?曼姐已经来了!”   齐枕雨吓了一跳,连忙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来。   阮伟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快走,别让曼姐等。”   齐枕雨着急地说:“雄哥,我还没换鞋。”   “不用。”阮伟雄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走。   就这样拖着齐枕雨,快到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口时,阮伟雄才停住了脚步。   屋子的门大开着,但从这个角度还看不到屋子里的具体情况。   阮伟雄示意齐枕雨站着别动,而他自己则走上两步,在门口转过身,对着屋里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曼姐好。”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略有些低沉的声音:“阿雄,人呢?”   那声音,虽然略有些低沉,却一点也不苍老,而且带着一种别样的柔和,充满了迷人的磁性,听起来竟是十分的悦耳。   阮伟雄便把目光投向齐枕雨,说:“快过来,曼姐要见你。”   想到屋里那个女子就是未来的大老板,齐枕雨突然就有些莫名地紧张。   他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踏上两步,站在门口,然后转过身,往屋里看去。   当那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抬起他的头,清澈的目光安静地看向屋子里时,除了此前已经见过他的那几个人以外,其余人等无一例外地露出极度惊诧的神情。   不过,齐枕雨眼里的惊诧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未来的大老板竟会是那样一个女人。   众星拱月一般坐在最中间一把老板椅上的,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大妈级别的泰国贵妇,却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妙龄女郎,看起来应该比自己还要小着几岁。   齐腰的栗色大波浪鬈发,一半泻在肩背,一半垂在胸前。没有刘海,所以纯粹素颜的小麦色鹅蛋脸一览无余。光洁饱满的额头,英气十足的漆黑长眉,浓密的眼睫华丽得犹如蝶翼。   此时,这位大美女正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斜倚在老板椅里,身穿一件军绿色露脐上装,一条短到大腿的军绿色热裤,一双精干的军绿色平底短靴,腰里还别着一把手枪。她唇线立体唇形饱满性感的嘴巴里,叼着一根手指粗的雪茄,明亮有神的茶褐色大眼睛斜睨着门口的男子,充满野性的眼神中,同样难抑惊诧之色。   齐枕雨看着她火爆的装束,傲人的前胸,紧致的蛮腰,修长的美腿,还有这样充满野性美的姿态,不由暗暗咽了口唾沫,几乎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不小心来到了霹雳娇娃末路狂花这一类影片的拍摄地。   两个人都带着惊诧的神情,短暂地对视一眼之后,几乎同时开口。   齐枕雨是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说:“曼姐,您好。”   坤曼却是勾勾手指,说:“过来。”   齐枕雨没想到她说话竟是这么简洁冷硬,但转念一想,人家是老板,也就释然了。   坤曼眼里的惊诧早已不见,同周围的人一样,她的眼神里也已经满是鄙夷和厌恶,甚至,还更多了一重深浓的恨意。   就用那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枕雨,看他听话地走过来,在她身前一米多远的地方站住。   齐枕雨有些惶惑地看着女老板眼里奇异的情绪,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触了她的霉头。   而且,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先是露出一脸的惊诧,接着就转为那样的鄙夷和厌恶呢?   他正纳闷不解,就听到坤曼冰冷的声音:“跪下!”   齐枕雨彻底懵了:“什么?”   坤曼显然没有说第二遍的耐心,冲旁边微微一扬下颌。   身后跟过来的阮伟雄一脚就踹在了齐枕雨膝弯里:“曼姐叫你跪下,听不懂吗?”   齐枕雨猝不及防被他踹得一个踉跄,就那么单腿跪了下去,险些扑倒在坤曼的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容容的封,很漂亮很合意,熊抱一个,呵呵 ☆、地狱     最初的惊诧过后,齐枕雨马上用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又是愤怒又是惊讶地问:“为什么?”   身旁的阮伟雄冷冷地说:“为什么?你以为,你也配站着跟曼姐说话吗?还不赶快跪下!”   齐枕雨吸了口气,回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对面的坤曼,说:“曼姐,虽然你付了薪水,我是你的下属,但不等于我就连尊严一起卖给你了吧?我齐枕雨,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绝不会为了钱给你下跪!”   坤曼把两道漆黑英挺的长眉高高一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说:“很有个性啊!”   然后,她就对着阮伟雄打了个响指,说:“阿雄,教教他规矩吧。”   “是!”阮伟雄答应一声,一把抓住齐枕雨的手腕,一翻一拧。   齐枕雨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动作会那么敏捷有力,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胳臂就已经被他扭到了身后。   阮伟雄手上再加一把力,同时又朝他膝弯里踢了一脚。   齐枕雨只觉得被扭到身后的胳臂一阵剧痛,同时就再次身不由己跪了下去。   疼痛加上屈辱,终于彻底惹火了齐枕雨,他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一面挣扎着想要甩开钳制住他的阮伟雄站起身来,一面愤怒地说:“放手!我不干了还不行吗?”   坐在对面的坤曼,却冷笑着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现在说后悔,来不及了!”   这样的羞辱,令齐枕雨愤怒到了极致,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那只脚,但是接着就被阮伟雄压得几乎跪伏在了地上,连忙用手肘全力撑着,才不至于使脸贴在地上。   坤曼冷冷地看着已经几乎伏在她脚底的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但是,接着就听到齐枕雨咬着牙说:“我还你钱还不行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变态吗?”   坤曼不笑了,对着阮伟雄扬扬下颌,示意他松松劲儿,然后再次用脚尖挑起齐枕雨的下巴,冷冷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吗?”   齐枕雨虽然已经满脸冷汗,但还是用力推开了她的脚,抬起头,对着那双已经充满了杀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放我回去,我想办法凑钱还你。”   “呸!”坤曼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说,“我还以为,真的多么有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齐枕雨本来不想再跟她杠下去了,想着只要人家放他走就行了,但被她那么轻蔑地啐了一口,刚刚努力压下去的怒火便又窜了上来,忍不住说:“我觉得那样的话很伤人,所以才不想说第二遍的。怎么,你倒很上瘾,还想再听一遍?”   坤曼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一抬手,“啪”地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咬着牙说:“你找死!”   齐枕雨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居然会有那么大的手劲儿,那一记耳光竟打得他耳朵里嗡嗡直响,半边脸颊立即火辣辣地疼痛起来,随即,就看到一滴血落在地上,竟是被打得连鼻血都流了下来。   心头的怒火再次熊熊燃起,想到自己的经历和处境,他也豁出去了。烂命一条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他回过脸来,毫不示弱地对上眼前那双冰冷的茶褐色眼眸,露出一抹讥诮的神色,说:“你不是个真正的女人吧?要不,怎么会这么变态呢?”   坤曼勃然大怒,手一扬,对着他另一边脸颊,就又给了一记耳光。   鼻血成串地砸落地上。   但是,齐枕雨很快回过脸来,接着说:“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有什么啊,作为本地最富盛名的特产,你不是应该高兴和自豪的吗?”   坤曼没有再动手打他,而是倾身过来死死地盯着他,慢慢地说:“我是不是女人,总有一天,会叫你知道的。不过,我倒想先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然后,她慢慢地倚回椅背,对身后的人招招手说:“把他给我扒光了吊起来!”   齐枕雨虽然已经豁出去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愣住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变态,要把他吊起来也就罢了,而且居然还要扒光了!   想到那样的羞辱,他真的吓了一跳,趁着身后阮伟雄放松警惕的时候,蓦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他的钳制,撒腿就往门外跑去。   但是,他忘了阮伟雄是练过功夫的人,反应敏捷得超乎他的想像。所以,齐枕雨才迈出脚,就被他一个扫堂腿卡倒在地。   随即,身后的人就赶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压住了他。   齐枕雨很清楚落到他们手里会是怎样的下场,所以那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今天就是死,也要跑出这里去,绝不能被那样羞辱和折磨。   于是,他几乎是拼了命一样地反抗起来。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的潜能。所以,他虽然没有练过什么功夫,但那样拼尽全力的反抗,到底还是很有用,三四个人竟然一时都不能将他完全压制住。   但是,阮伟雄却很快就反应过来,瞅准时机,一记手刀对着他后颈狠狠地劈了下去。   齐枕雨终于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被一瓢冷水泼醒来的时候,齐枕雨满心都只剩下绝望了。   不用说,当然是被绑住双手吊了起来。   而且,也确实被扒了个精光,连一根丝线都没剩下。   脖子后面仍然感到一阵阵钝痛传来,两边的脸颊更是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鼻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流血,反正冷水顺着身体流下去的时候,里面仍然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他垂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处境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刚才虽然在愤怒之下骂坤曼不是女人,但真的当着这样一个妙龄女子的面,被扒光了吊起来,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坤曼仍然那样翘着二郎腿斜倚在老板椅上,茶褐色的大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眼前年轻而赤/裸的男人身体,却一点也没有羞赧或者尴尬的神色。   说真的,齐枕雨的身材很好,宽肩细腰翘臀,双腿修长笔直。看样子应该是经常运动的人,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却又很结实,一点也不显得瘦弱。   阮伟雄弓着腰,轻声问:“曼姐,要怎么修理他?”   坤曼瞥了他一眼,说:“把你的皮带解下来给我。”   阮伟雄二话不说,立即解下腰里两指宽的皮带,双手递了过去。   坤曼接过皮带,站起身来,慢慢踱到齐枕雨面前看着他,抽出嘴里的雪茄,仰起脸来对着他喷了一口烟。   齐枕雨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一个猝不及防,就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他止住咳嗽之后,终于睁开眼睛,冷冷地俯视着坤曼。   坤曼望着他,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说:“是男人,就别出声!”   然后,扬起手中的皮带,就往他胸前狠狠地抽了下去。   清脆的声响落下,齐枕雨虽然痛得浑身一颤,但竟然真的咬着牙一声都没响。   坤曼眼里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点点头说:“有种!我看你能撑多久!”   说完,就又是一皮带狠狠地落下。   齐枕雨再次浑身一颤,但仍然死死地咬住牙,一声不响。   坤曼眼里笑意更深,手起手落,就又抽了他一下。   这一次,正好抽到齐枕雨胸前敏感的地方,剧烈的痛楚使他忍不住想要蜷起身子来,眼里不由染上了更深的愤怒,终于开口说:“你们这里没有法律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不懂法律的野蛮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侵犯人权,非法禁锢,滥用私刑!”   听到这些话,坤曼放肆地大笑起来,说:“法律?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法律!”   嘴里说着,就又在他身上狠狠抽了好几下。   齐枕雨张大嘴巴喘了口气,徒劳地想要缓解越来越多的伤痕带来的痛楚。   坤曼看到他痛苦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便再次带上了一抹快意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再告诉你一句,在这里,你有没有人权,我这个野蛮人说了算!”   说一句,抽他一下,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深的痛楚之色,坤曼的笑容渐渐染上一丝疯狂的味道:“我就是非法禁锢你了,怎么样?我就是对你滥用私刑了,怎么样?”   齐枕雨已经说不出话,冷汗从额上一滴一滴地沁出,但他就是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   坤曼笑着说:“怎么,你打算告我吗?好啊!等你有本事从我这野蛮人的地界里跑出去再说!”   她脸上笑得残酷,下手更是残酷,每一次手起手落,都在齐枕雨身上留下一道紫红的印记,甚至有些伤痕的交叉处,已经冒出了一颗颗鲜红的血珠。   齐枕雨不再说话,不再闭眼睛,也不再低头看自己身上越来越密集的累累伤痕,只是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她,很久之后才从齿缝里磨出两个词来:“疯子!变态!”   坤曼听到这两个词,下手更加疯狂,直到打得她自己鼻尖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再看齐枕雨,只见他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眼睛终于闭上,已经昏死过去。   从始至终,他都倔强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甚至没有一声呻/吟。   坤曼扔掉手里的皮带,抹了抹鼻梁上的细汗,终于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说:“妈的,真是痛快!”    ☆、卖身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齐枕雨有那么一会儿是恍惚的,以为还在版纳那个租住的小屋里,明天还要早起去工地。   但是很快就被剧烈的痛楚唤回了现实:不,这里不是版纳,是泰国清莱。下午的时候,被那个变态的女人扒光了吊起来,打得伤痕累累,直到他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现在,是在哪里?他不知道。   他只感觉得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冷硬的地板上,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紧紧地捆在一起。   两边的脸颊肿胀灼痛,身前一片密集的剧痛,肩臂因为被绑得太久而酸痛麻木,嘴唇与喉咙因为焦渴而干涩疼痛,真觉得生不如死。   下午被吊起来毒打的时候,他那么硬气地咬着牙,一声不响。但现在,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想起远在天边的故乡与亲人,恐怕今生再也回不去见不到的时候,眼泪却不知不觉就那么顺着眼角流泻下来。   不,他不想死,他连二十五岁的生日都还没过,还没有跟青梅竹马的爱人结婚,还没有实现自己出去畅游一番的理想。他真的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变态的女人手里。   想到这里,他停止了无用的哽咽,试着想要挣开束缚,但捆着他双手的绳索结实柔韧,绳结也打得十分牢固,他的挣扎完全无济于事。而且这么一番挣扎之后,被长时间的捆绑弄得血脉不通的肩臂,更是因为突然的活动而变得麻痒异常,很快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齐枕雨挣扎出一身大汗却完全没有一点效果之后,不禁想起以前看影视剧中的那些主人公,被囚困的时候,总是能轻易地找到各种脱身的工具与方式。今天才发觉,那些果然都是骗人的,现实中轮到自己的时候,原来根本就无法可想。   他泄气地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肩臂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而视力和体力也都略有些恢复之后,便又决定试着坐起身,摸索一下关押自己的这个房间里,看看是否能找到弄断绳索的东西。   但是,拼着一口气才把身子撑起一半,就觉得身上有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一阵剧痛传来,力气不由一泄,他就支持不住,重又重重地倒回了地上。   这一回,动静大了些。听着门随即就被哗地推开,齐枕雨这才知道,门口居然还有看守。   看守推开门之后,立即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大灯立即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这么强烈的灯光,齐枕雨本能地闭上眼睛别过了脸去。   门口的人问:“醒了?”   齐枕雨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刚才残余的泪痕,便更加用力地把脸别过去,一声不响。   没想到那负责看守他的人,却向他走了过来。   走到他身边,一眼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居然就笑了:“嗬,下午我还觉得你很硬气呢,这会儿怎么哭了?”   齐枕雨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也不看那人,对他的取笑充耳不闻。   那人便从他身旁绕过来,又在这一边蹲下了身。   怎么就有这么可恶的人,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取笑他哭过吗?要是换了他自己,被人家骗到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被扒光了吊起来毒打一顿,会比自己硬气到哪里去?   这么一想,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齐枕雨于是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蹲在他面前的,居然是白天那个守在邦哥门口名叫阿孟的男孩,手里正握着一条大毛巾,看样子是想要来给他擦眼泪。   齐枕雨瞪了他一眼,就把脸转向另一边,躲开了他的手。   阿孟愣了一下,才说:“啧,居然还是这么死硬!”   然后,他就不由分说按住齐枕雨的额头,三把两把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一边说:“不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我怎么给你上药?真是!”   说完,他把那条大毛巾揉成一团,站起身扔到身后的床上,又去床头柜上拿过一个大大的塑料盒子,重又回来蹲在齐枕雨身边,揭开塑料盒的盖子,用手指挑了一些白色的药膏出来,按住齐枕雨的额头,把药膏涂在他青紫红肿的脸颊上。   齐枕雨手脚都被捆着,平平地躺在地上,反抗不了,只能任由他把那种药膏涂满双颊。   药膏的效果可能还不错,原本肿胀灼痛的脸颊很快就感到丝丝清凉,没有那么难受了。   阿孟给他的脸上完了药,就又接着给他身前那些青紫红肿的伤痕上药,一边说:“还有好一会儿天才亮呢,不如聊聊天吧?”   齐枕雨冷冷地看着他,记起他初见自己的时候,跟别人一样,也是先露出一脸惊诧,过后就是一脸的鄙夷与厌恶。但是不知为什么,看他现在说话的表情,那些鄙夷与厌恶好像竟然淡了许多。   阿孟没听到他的回答,便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给他上药,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齐枕雨懒得理他,所以仍旧一言不发。   阿孟便又看了他一眼,眼里重又露出那种鄙夷的神色,说:“做你们这行的,不是都该很长眼色的吗?你怎么这么死倔?不吃亏才怪!”   听到这话,齐枕雨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嘶哑:“做我们这行,再长眼色,也不会跪在人家脚下讨生活吧?”   阿孟愣了一下,就笑了:“嗬,谁说不会?比这更下贱的,我都见过很多呢。”   齐枕雨听他这么说,就又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了。   没想到阿孟接着就又问:“你以前在哪里上班?酒吧,还是歌舞厅?”   齐枕雨不由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阿孟看着他诧异的眼神,也露出很好奇的神色,说:“怎么,你都不用坐台,生意就直接上门了?难道,你在那边很红吗?”   齐枕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好像是妓/女?”   阿孟也露出一脸诧异的神色,说:“有区别吗?性别不同而已。”   齐枕雨愣了片刻之后,终于勃然大怒,涨红了脸吼道:“妈的,你给我滚!你他妈才是死鸭子呢!”   阿孟被他那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药盒都差点掉到地上。   愣了一下,才皱起眉头说:“你吼什么?不是就不是,那么激动干什么?”   阿孟嘴里这么说着,但给齐枕雨上药的手却就使了些劲儿。   被按压的伤痕传来剧烈的痛楚,再加上满心的愤怒,齐枕雨恨恨地咬着牙说:“滚出去!”   阿孟轻蔑地瞥他一眼,冷笑着说:“你以为老子喜欢守着你啊?老子他妈的只喜欢干女人,对男人可没兴趣!”   齐枕雨只是咬着牙,说:“滚!”   阿孟却不走,仍旧用力地给他身上的伤痕涂着药膏,冷笑:“有这力气和胆量,去冲曼姐和邦哥他们吼吧。”   听到这一句,齐枕雨不说话了。   没错,阿孟只是个小喽啰,不过误解了自己的身份而已。真正把自己带到泰国来的人是阮伟雄,而折辱自己囚禁自己的人是坤曼。   而他之所以对阿孟那么愤怒,其实有很大的迁怒成分在里面。   这么一想,齐枕雨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平静了很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冲你吼的,只是,听到别人误以为我是做鸭的,所以很生气。”   阿孟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听到这句话,稍稍愣了一下,下手的力气就又小了点儿,顿了顿才说:“那你以前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齐枕雨说:“我家在版纳,我是搞建筑设计的。”   阿孟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原来你有正经工作的啊?”   齐枕雨点点头说:“是啊,我大学本科毕业,到今年后半年,工作就满三年了。”   阿孟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你还上过大学啊?”   齐枕雨又点点头,说:“没错,你呢?”   阿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家里穷,只上了三五年学,就出来混了。你上过大学的话,一定很有学问了?”   齐枕雨苦笑一下,顿了顿才说:“很有学问的话,也不敢说。”   阿孟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既然上过大学,又有正经工作,为什么要把自己卖给曼姐呢?”   齐枕雨不禁又愣了一下,说:“我没有把自己卖给她。阮伟雄说,他的老板要设计建造一家有中国风格的度假村酒店,他是作为助理去那里招聘建筑设计师的。然后,他跟我签了三年的合同,说好包吃包住,每年有一百万泰铢的年薪。”   阿孟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他说的内容,才说:“三年,一年一百万泰铢,那就是一共三百万泰铢?”   “是啊。”齐枕雨点点头,“可我真的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坤曼就是这么对待员工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很像黑社会呢?”   阿孟咽了口唾沫,说:“这个中间,恐怕有些什么不对吧?我们明明听说,你是曼姐花了三百万泰铢从云南买来的,所以,我还以为你在那边,是做那一行的。”   齐枕雨不解地望着他:“花三百万泰铢买来的?”   他随即回想了一下,才觉得坤曼对他的态度,确实更像是对待买来的玩物,生杀予夺,随心所欲。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齐枕雨越想越觉得可能很恐怖,终于忍不住又问阿孟:“坤曼是不是很变态?她买男人做什么,难道是虐杀?那她弄死一个男人,平均需要多长时间?”   阿孟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那么想?曼姐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但是虐杀男人那么变态的嗜好,她可绝对没有。她这样对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齐枕雨连忙问。   “你知道曼姐为什么买你吗?因为你长得特别像她以前的男人。”阿孟说。   齐枕雨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这么奇怪的理由?   他愣了一下,连忙再问:“那她以前的那个男人呢?”   “半年前死了。”阿孟说着,就又露出那种鄙夷而厌恶的神情,轻轻啐了一口,说,“妈的,那个贱货!”   齐枕雨又吸了一口气,再问:“他,怎么死的?”   阿孟哼了一声,说:“曼姐那么爱他,谁知道那个贱货,他居然背叛曼姐,跟巴裕老大的小情人勾搭到一起私奔了。可惜没跑掉,被巴裕老大抓回来,对着肚子上‘砰’地一枪,就完蛋了。”   齐枕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看到他的时候,都先是一脸惊诧,然后就是一脸鄙夷与厌恶了。   他迟疑片刻,才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跟那男人,真的很像吗?”   “像!太像了!”阿孟认真地说,“五官和身材,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咽了气的话,第一眼看到你,我都以为是他又回来了。不过,再看一眼,才觉得好像稍微有些不同。你没有他爱笑,那家伙很骚包的。”   齐枕雨无力地闭上眼睛: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隐情!不用说,他是被阮伟雄骗了!至于坤曼,看样子,她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不是那个人,只因为长得像,就把所有的仇恨,都那样残酷地发泄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也够变态了。    ☆、折磨     天亮了以后,有一个叫阿通的家伙端着个大大的木盘,来给齐枕雨送早饭。   阿孟站在门口,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看着阿通把木盘放在地上,解开了齐枕雨手脚上的绳索,说:“吃饭了。”   齐枕雨看看手腕脚踝上被磨出血的伤痕,暗暗叹了口气,问:“我可以去趟洗手间吗?”   阿通说:“可以,不过,你吃饭的时间一共只有半小时。”   齐枕雨没有再说话,径自去了洗手间。   凌晨的时候,阿孟告诉他,这个房间就是那个叫伊淳的男人生前住过的。他也随即认出来,这就是昨天自己放了行李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的欧式雕花铁床,床对面是一架木质的衣柜,旁边放着一台饮水机。铁床靠近门的这一边放着一个配套的床头柜,靠近洗手间的那一边放着一把藤椅。   齐枕雨记得,自己昨天就把行李箱放在椅子旁边。箱子里有换洗的衣服,还有他的手机和钱夹。钱夹里除了来时准备的一千泰铢以外,还装着他的身份证和护照签证之类的东西。   可是,当他绕过铁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却没看到自己的行李箱。   难道不是昨天那间屋子?   但是,他拉开洗手间的门,却看到洗脸池旁边的台子上,自己的洗漱包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里面装着他的牙具、剃须刀和毛巾。淋浴喷头旁边的金属杆上,还搭着他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洗澡巾和浴巾。   齐枕雨泄气地靠在卫生间的墙上:身份证、护照、签证,什么都不在手里,连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放开让他跑,他都跑不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刷了牙洗了脸出来,坐在床沿上吃饭。   阿通把藤椅拉过来,坐在他对面,阿孟则站在门口,一手摸着腰里的枪。   看着这副架势,齐枕雨知道,现在绝对不是逃跑的好时机。   心里虽然知道,应该多吃点,才有体力和精力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是对前途的担忧以及身上伤痕带来的一阵阵疼痛,却又叫他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胃口。   齐枕雨很努力地喝了一碗粥,看着旁边的那碗米线,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挣扎着多吃点,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阮伟雄,身后还带着两个腰里别着枪的家伙。   “吃好了吧?”阮伟雄说,“曼姐现在要见你。”   齐枕雨咬咬牙,迟疑一下,问道:“能给我件衣服穿吗?”   阮伟雄一边指挥那两个手下给他戴上脚镣,又把他双手反铐在身后,一边说:“这个,你还是问曼姐吧。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敢给你任何东西。”   就这样,齐枕雨又被押到昨天那间屋子。   坤曼伸长了两条修长匀称的美腿,懒洋洋地斜倚在老板椅里,身后站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   另一边的沙发上,邦哥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齐枕雨被带进来。   看齐枕雨被带到眼前,坤曼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雪茄取出来,说:“精神还不错啊?今天应该学乖了吧?过来,跪下。”   齐枕雨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真相之前,很愤怒,知道了真相之后,更加愤怒。   阮伟雄在身后说:“曼姐叫你跪下,没听到吗?”   齐枕雨没搭理他,直视着坤曼问:“能给我件衣服穿吗?我不习惯这样。”   坤曼对他这样的反应,露出好笑的神色,问:“你的意思是,给你件衣服穿,你就会跪下来了?”   齐枕雨冷冷地说:“不会。”   坤曼更加好笑了:“那我为什么要给你衣服穿?”   齐枕雨不卑不亢地看着她,说:“我自己带了衣服来,你凭什么扣下我的东西?”   坤曼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微笑,但眼神却依然是那样冰冷中带着鄙夷和厌恶,说:“我花三百万泰铢买下你这个人,当然也包括你那些破烂衣服了。所以,我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就不给你。”   齐枕雨说:“我是中国公民,你凭什么买卖我的人身?”   坤曼冷笑,说:“我管你是哪国公民,我花钱,我高兴!”   齐枕雨直直地盯着她,说:“你高兴?可是,我不高兴!”   “哦,是吗?”坤曼斜睨着他,吐个烟圈,说,“我怎么记得,你拿我一百五十万泰铢给你老爸偿还赌债的时候,好像挺高兴的吧?”   齐枕雨吸了口气,顿了顿才说:“我签的是建筑设计师三年的聘用合同,合同说好是一百万泰铢的年薪,为了叫我安心工作,那些是提前支取给我的。我签的,不是卖身契。”   坤曼哈哈大笑,说:“你的意思,是你被骗了,对吧?骗了你并且收了你一半卖身钱的人,一个叫黄立健,一个就在你身后,你找他们算账吧?”   齐枕雨终于无言以对:没错,骗他来这里的人是黄立健和阮伟雄,一个远在版纳,一个就站在他身后。但,就是这个骗了自己的人,刚才带着人给自己戴上脚镣和手铐,把自己押了过来。   他能拿他们怎样?   坤曼看他终于无话可说,便又轻蔑地笑了:“你解决不了,所以没话说了,是吗?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正视现实,想清楚你在我面前是什么身份了?”   齐枕雨还是不说话,因为他终于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那三百万泰铢,已经铁板钉钉,就是他的卖身钱。   看看眼前这些人的行事做派,他们是什么身份,早已毋庸置疑,再跟这个女人继续讲法律人权,除了被她嘲笑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三百万泰铢,折合六十多万人民币,居然就是他的身价。最初听到阿孟以为他是鸭子的时候,他非常愤怒,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处境其实已经跟鸭子没什么两样了。   齐枕雨虽然不想死,但是要他放弃尊严,跪在这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她买来的玩物,代替她死去的男人,他也实在做不到。   坤曼看他重又变回一脸倔强的沉默模样,便也收起了笑容,说:“看来,我昨天给你的教训还不够。阿雄,把他吊起来,狠狠地打。”   结果就是,他又被吊起来,阮伟雄用皮带狠狠地抽打他的后背,直到他再一次昏死过去。   这一次醒来之后,情况自然更惨,因为他前胸后背都是累累的伤痕,不管是俯卧还是仰卧,都疼得无法入睡,他只好侧身躺着,可浑身还是疼痛难忍。   而坤曼等不到他屈服,也绝没有叫他好过的意思。   下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又命人把他带过来。   偏偏齐枕雨天生就是个死倔到底的性格,虽然已经浑身伤痕,但是见了坤曼,却仍是那样傲然不屈地站着,一点没有屈服的意思。   坤曼看他已经被打得那么惨,连走路都有些踉跄,却仍是一脸倔强的样子,居然忍不住笑了,说:“果然很有种啊!我喜欢!不过,再打下去的话,你身上可能会留下很多伤疤,太难看,而且也不像阿淳了,算了。我对付你的办法多的是,咱们慢慢来。比如说现在,你以为你想站着,就能一直站着吗?”   说着,她就朝齐枕雨身后的阮伟雄打了个响指。   阮伟雄立即心领神会,狠狠一脚踢到齐枕雨的膝弯里,就踹得他跪了下去。   两边的人随即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叫他无法起身。   坤曼便又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笑着说:“你看,这不还是跪下了吗?”   齐枕雨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肩膀又被人死死按住,完全无法动弹,但他仍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被人强/暴跟自甘堕落去卖,是两回事。”   坤曼哈哈大笑,说:“那又怎么样?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好像还就是更喜欢强/暴别人!自甘堕落来卖的话,我反而会觉得下贱,不稀罕了。”   齐枕雨的下巴被她用脚尖挑得高高的,却仍然是一脸不屈的神色,斜睨着她,说:“那只能说明你够变态!”   坤曼没有再为那个词生气,而是肆意地大笑着,叫人把他押了回去。   虽然没有再打他,但确实也没有叫他好过,正如坤曼所言,对付他的办法多的是。   齐枕雨被押回房间不久,阮伟雄就拎着个拴狗的皮项圈进来,系在他脖子里,另一端拴在床尾最中间的铁栏杆上。   他双手仍被反铐在身后,双脚被镣铐锁在一条床腿上,像只狗一样被拴在床尾的地上,而床尾的铁栏杆离地不过一米,那个项圈上的绳子长不足一尺。   于是,那一夜,他既不能坐在地上,也不能站起身来,只能直直地跪着,要是稍稍一泄劲儿,那项圈立即就会勒得他跟上吊一样难受。   直到第二天早晨,阿通来给他送饭的时候,才打开锁住他双脚的镣铐,又解开了他脖子里的项圈。但齐枕雨却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就昏了过去。   然后,他病倒了,连着好几天,都烧得昏昏沉沉的。他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叫人听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死掉。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他的待遇却因为生病而好了一点儿。   手脚上虽然还戴着镣铐,但手却没有再被反铐到身后去。而且,在那间屋子里,倒也勉强算得上行动自由了。虽然还是没有衣服穿,但也不必再被押到别的房间去,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他都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丝被睡觉休息。   坤曼显然不想让他死,居然还派了私人医生来给他看病。   医生给他开了些外敷内服的药,又连着给他打了三天肌肉针。   差不多一周之后,他整个人看上去,才渐渐又有了些生气。   虽然因为倔强,被坤曼那样毒打了两次,但在饮食上,坤曼却没有亏待过他。   所以,又休养了三五天之后,他的状态看上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病好了,外伤也痊愈了大半,只留下一些还没完全恢复的青紫灰黄印记,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太显眼的疤痕。   齐枕雨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那个兀自带着几分憔悴的自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一抹愁绪就那样爬上了眉梢: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变态的女人,回家去过从前那样正常的生活呢?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回头看去,阮伟雄带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    ☆、强上     没想到竟被带进坤曼的卧室,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坤曼为什么会在这么私人的地方见他,那屋子的宽敞与奢华,就先着着实实叫齐枕雨震惊了一下。   首先,面积是其他屋子的三四倍。然后,是厚重奢华的欧式落地窗帘与暗色调的华美壁纸,给人一种分外雍容华贵的感觉。工艺复杂精美的欧式雕花铁床,是齐枕雨房间那张床的两倍宽。就连那扇卫生间的门,分外华丽不说,镶嵌的镜子也是其他房间的两倍大小。此外,古典的欧式酒柜吧台与占据一面墙的衣橱,处处都透着无比富华的味道,布局却又分外和谐统一。   天花板上样式繁复晶莹剔透的大型宫廷水晶吊灯,照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坤曼翘着二郎腿,叼着手指粗的雪茄,懒洋洋地倚在铁床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冷眼看着戴了镣铐的齐枕雨被押进来。她轻轻吐个烟圈,看着它袅袅地缭绕在屋子里。   阮伟雄对坤曼恭恭敬敬地弯弯腰,说:“曼姐,人带来了。”   坤曼懒洋洋地问:“洗干净了吗?”   “当然洗干净了。”阮伟雄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说,“怕你等久了,所以,连头发都没完全擦干呢。”   坤曼便又瞥了一眼露出一脸惊讶疑惑神色的齐枕雨,淡淡地说:“锁起来。”   “是!”阮伟雄连忙点点头,然后转向押着齐枕雨的那两人,说,“把他锁在床上。”   齐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两人推倒在床上。   因为手脚上都戴着镣铐,所以齐枕雨反抗的余地很小。   很快,他就被那三个人摊开手脚,呈X状锁在了床上。   阮伟雄对坤曼道了晚安,便带着那两人出去了。   齐枕雨看着扔在床头柜上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锁铐钥匙,第一次发觉,半米的距离竟是那么令人绝望的遥远,遥远到仿佛自由已是他永不可再触及到的东西。   坤曼将雪茄的烟头搭在烟灰缸边上,起身去反锁了房门,然后进了卫生间。   齐枕雨听着卫生间响起哗哗的水声,再联想起之前被绑在椅子上按住修面,被推进卫生间用淋浴花洒从头到脚彻底冲洗的情景,他心中已经基本上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妈的,到底拿他当什么啊?把他骗到这里来,说用三百万泰铢买了他,然后想打就打,现在,还要把他锁在床上做那种事?这个叫坤曼的家伙,真他妈是个女人吗?   他闭了眼睛,满心都只剩了不可抑止的屈辱和愤怒。   听到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的时候,齐枕雨竟不可抑止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往卫生间门口看去。   坤曼正一把扯掉头上的干发帽,半干的栗色长鬈发立即荡漾地泻在肩背,而身上仅有的黑色蕾丝胸衣和黑色丁字裤,为她劲爆到叫人鼻血直流的火辣身材,平添了一份充满神秘诱惑味道的奇异魅力。   虽然心里一直爱着阿秀,但齐枕雨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如果换作以前的话,看到这么热辣性感的美女,他一定也会忍不住吸一口气,咽口唾沫什么的。   可是现在,被一/丝/不/挂地摊开手脚锁在床上,想到自己接下来就会被这个女人强上,齐枕雨的心里却是除了屈辱和愤怒之外,已经连一丝绮念都勾不起来了。   坤曼缓步过来,伸手关掉明亮的水晶吊灯,打开精美的床头灯,于是整个屋子就都笼罩在一片慵懒而旖旎的朦胧之中了。   她站在床前,用欣赏般的目光,将那具被锁在床上的身体,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重又将茶褐色的大眼睛对上他清明冷冽的目光。   齐枕雨始终冷冷地直视着她,眼底深埋着一丝不可抑止的屈辱与愤怒。   坤曼唇角微微一勾,脸上牵起一抹轻蔑却又暧昧的隐隐笑意。   但是,她却没有立即动他,而是转身去酒柜里拎出一大瓶酒,另一手则拎了一只高脚杯过来。   床很宽,所以坤曼在齐枕雨身边盘腿坐下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挤着他,只是膝盖似有意若无意地在他腰上轻轻碰擦了几下。   齐枕雨仍然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清明而冷冽。   坤曼却径自拧开酒瓶盖子,将浅黄色的液体倒进高脚杯,一股馥郁的醇香立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半眯起来,俯视着身边的男人,将装着大半杯酒的高脚杯移近唇边,仰起头一饮而尽。   看着那样豪饮的姿态,齐枕雨终于有些动容,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坤曼看到他眼里一掠而过的惊讶,脸上浮起一个颇有些慵懒的笑容,竟是美得惊人。   不过,齐枕雨的目光却很快就又恢复了刚才的清明和冷冽。   坤曼则已经又倒了大半杯酒出来,仍旧那样豪气十足地一仰头,喝了个一滴不剩。   齐枕雨再次动容,不过,眼里却也就多了一抹鄙夷之色:怎么,到底还是女人,强上男人,需要借酒壮胆?   只是,坤曼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齐枕雨,对他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问:“你要喝一点儿吗?”   齐枕雨细细察看她的眼神,却惊讶地发现,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里,完全没有半点醉意,不禁有些暗暗佩服她的酒量。   坤曼看他冷冷地审视着自己,却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便皱了皱眉头,说:“不要吗?那就算了。”   不料齐枕雨竟终于开口,说:“等一等,我也要。”   其实,他最初明白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试图用自己是男人不吃亏的理论来自我安慰,但最终却发觉无济于事,心里还是会不可抑止地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所以现在看到酒,他终于觉得,既然已经不能改变事实,那就不如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好了。   坤曼听到这一句,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再次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好。”   然后,她就又倒了大半杯出来。   只是,齐枕雨却没有等到她把酒杯送到自己嘴边,而是看到她浅浅抿了一口酒,然后就俯身凑了过来。   嘴唇上蓦然触到那样温软而湿润的感觉,齐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竟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坤曼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看他不张嘴,立即伸手掐住他的两腮,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就把那口酒喂进了他嘴里。   酒味入口,醇厚悠长,然后热热地滑下喉咙,暖入胃里,显然是极上等的好酒。   而坤曼在喂他酒喝的同时,舌头就在他嘴里轻轻扫了一下。   齐枕雨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妈的,他被强灌了一口酒的同时,也被这个女人强吻了!   坤曼却已经离开他的嘴唇,直起身来冷冷地一笑,说:“不想被呛死的话,就乖一点儿,否则,难受的是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就噙了一大口酒,又俯身凑了上来。   齐枕雨虽然不愿意这样,但也知道,如果这次再要她用那么大的手劲儿强行撬开嘴巴的话,自己一定会被这一大口酒呛个半死。被酒呛到的滋味,实在有点可怕,所以他来不及犹豫,就乖乖地接受了她嘴里喂来的那一口酒。   坤曼看着他把那口酒咽下去,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亲了他一下,很快就又喂来下一口酒。   齐枕雨突然觉得,问她要酒喝,或许是个非常愚蠢的做法,但情势却已经完全不给他思考的余地,不等他嘴里的酒完全咽下去,坤曼下一口酒就已经又送到了嘴里,他只剩下被动地接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是这样喝酒的方式太刺激,也许是这酒入口绵软但后劲却猛,反正,等坤曼把那瓶酒里最后一口酒喂进他嘴里的时候,齐枕雨就发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升高,呼吸也有些紊乱了。   他咽下那口酒,甚至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坤曼狂热的亲吻就已紧随而至。借着齐枕雨喘息的机会,她的舌头已经伸进他嘴里,疯狂地跟他纠缠。   可是,齐枕雨的神志却还很清明,他用力地别过脸去,躲开了坤曼,虽然忍不住喘息着,但冰冷的眼神里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厌恶。   坤曼撑起身子,半眯了眼睛,冷冷地俯视着他,缓缓地说:“你不是好奇我是不是女人吗?今晚,我就叫你知道一下!”   齐枕雨跟她对视片刻,终于闭了一下眼睛,问:“还有酒吗?”   坤曼冷笑:“酒,是拿来助兴的,你酒量虽然不错,但也足够了。我要的,是个清醒而正常的男人,可不是一头烂醉如泥的死猪!”   齐枕雨便又吸了口气,咬了咬牙,说:“你觉得这样做,会快乐吗?”   坤曼牵起一边的嘴角,讥诮地一笑:“快不快乐,等你做完,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五指分开,轻轻插/进了他的头发。   齐枕雨其实一直留着很精干的短发,但自从到了这里,半个月以来,他没法去理发,所以头发长长了不少。   此即,感觉到坤曼的手指慢慢收拢,抓住他寸余长的头发,扯得他的头往后微微仰起,就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头皮蔓延到了全身。   而坤曼温软的嘴唇,却没有再落到他唇上,而是沿着他的耳垂一路往下,顺着颈项优美的线条亲吻下去,时而舔舐时而啃咬着他的锁骨和肩膀,最后慢慢移到他因为头往后仰而格外性感突出的喉结上,轻轻地吮吸,细细地啃啮。   坤曼的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胸膛开始,一路挑逗下去,在他结实的胸前缓缓地抚摸,在他漂亮的腰线上细细地摩挲,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慢慢地画圈,用指甲轻轻刮擦他大腿的内侧,直到攀上他最敏感的地方,揉捏搓弄。   仿佛一串串火种落下,齐枕雨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开始急剧地上升,呼吸渐渐乱得不成样子。他闭上眼睛,死死地咬着牙,被铐在床头的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徒劳地想要抵御什么,可是那一波一波的快意,却偏偏越来越强烈并且急剧地蔓延全身。   细密的汗珠从身体里沁出,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酣畅淋漓的愉悦,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烧灼着每一根神经。   他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汇集到某一处去,在那里昂扬勃发。   坤曼在他身上慢慢坐了下去,给他更强烈更快意的刺激。   他终于抑制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就觉得仿佛有无数烟花在脑中炸开,所有的快感都得以尽情地释放……    ☆、羞耻     齐枕雨并非未经人事,但跟阿秀以外的女人做,却是第一次。   阿秀很害羞,从两个人的第一次开始,不用说就一直是齐枕雨做主导。所以,被锁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从头至尾都由一个女人主导做这种事,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但是,那种感觉很奇异,一面觉得无比的屈辱和愤怒,另一面却竟然得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因为对齐枕雨的身体不熟悉,所以第一次的时候,坤曼几乎是手嘴并用,把他全身都抚弄了一遍,才逗引到他彻底情动。但是之后,她就已经对他身体的敏感点和对待方式了如指掌,不用多久就能叫他身体完全失控,达到最佳状态。那样酣畅淋漓到要死要生的感觉,是齐枕雨跟阿秀在一起时,从未体会过的。   阿秀人如其名,单薄清秀,比起爱好运动又常年在工地上奔忙的齐枕雨,体力当然很悬殊。所以,最尽兴的时候还没超过三次,她就已经哭着求饶了。   坤曼的体力却是好得惊人。反正齐枕雨都不记得折腾了多少次,她才终于精疲力尽地瘫软在他身上,而齐枕雨也已经是浑身都没了半分力气,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了。   趴在齐枕雨身上休息好久之后,坤曼才慢慢从他身上滑下来,起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她伸手关掉了床头灯,然后就在他身边躺下来,伸手抱住他,脸颊依恋地贴上他的身体,又把一条腿搭在他身上,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明显地感觉到齐枕雨的身子微微一僵,肌肉也随之绷紧,但是很快他就又放松下来,不再有反应了。   坤曼却又突然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齐枕雨瞥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但令他意外的是,坤曼竟然取过床头柜上的钥匙,替他打开了脚上的镣铐,然后才重又熄灯睡觉。   天好像很快就亮了。   无比舒畅的一夜酣眠之后,坤曼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撑起身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双手仍被锁在床头,但因为昨晚她打开了他脚上的镣铐,所以他总算不用那样平平地僵躺一夜了。此时,他似乎还没醒,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背对她侧身躺着。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排淡淡的阴影,勾勒出非常动人好看的眼形。眉头轻轻蹙起,嘴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神情和他醒着的时候一样,倔强中隐隐埋着一丝忧郁。   从她见到这家伙那一天起,好像就没见他笑过,几乎一直都是那样一脸冰冷而愤怒的神情,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面无表情的沉默,远不如阿淳活泼好玩。   薄薄的丝被只盖到腰间,颈侧、喉结与肩头以及身上那些蜿蜒而下的红紫吻痕,夹杂在尚未痊愈的青紫灰黄伤痕中,竟然格外清晰醒目,仿佛全都在提醒着坤曼,昨夜的自己曾经怎样疯狂地对待过他。同时,也又令她想起,昨晚他一次次失控的时候,那样惊人的极致性感中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是有多么叫人沉迷而不能自拔。   经过昨晚,他还会继续用那样冰冷而愤怒的眼神看她,继续跟她沉默地倔强下去吗?   坤曼微微一笑,俯身下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等她直起身的时候,果然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蓦然就睁开了。   只是,他随即回过脸看她一眼的时候,眼神里的温度,却明显比昨晚之前更低了,甚至已经在愤怒之外,又多了一抹无比的厌恶。   坤曼突然就又觉得好笑起来:“妈的,你昨晚还不够爽吗?”   于是,成功地看到他眼里的冰冷出现一丝裂缝,多了一抹羞耻的神情,接着看到他深深吸一口气,重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了。   坤曼也没有再说话,径自起身进了卫生间。   齐枕雨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才感觉到自己身上也黏腻得难受,又想起坤曼刚才冷笑着问他,昨晚是不是还不够爽,不由就叹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几乎恨不得一头碰死算了。   就是因为昨晚太爽了,所以现在想起来才更觉得想死。   昨晚的记忆虽然混乱却偏偏无比清晰,心里明明感到无比的愤怒与耻辱,甚至还有深深的厌恶,但身体却偏偏背叛意志,完全经不起她那些要命的挑逗,居然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控中感到无比的欢愉,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坤曼终于洗完澡出来,看齐枕雨仍旧背对她侧躺着,听到她出来也没有回头。   想起他那天曾说“被人强/暴跟自甘堕落去卖,是两回事”的话,突然就又觉得很好笑。   她慢慢走过来,叼上一支烟,淡淡地问:“怎么,被强/暴了以后,居然会跟个女人似的,羞耻到要死的地步吗?”   齐枕雨立即回过脸来,愤怒地望着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居然还知道有羞耻这个词吗?”   坤曼单手抱胸,另一手夹着烟,哈哈大笑:“知不知道羞耻这个词和觉不觉得羞耻,跟被人强/暴和自甘堕落去卖一样,也是两回事。”   齐枕雨不由吸一口气,就也想起了自己那天曾说过的话,不由涨红了脸,呼吸变得粗重,再也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到了这个份上,他才觉得,被强/暴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比自甘堕落去卖好多少。最令人沮丧和愤怒的是,他还发觉,现在觉得羞耻的人是他,而不是眼前这个强/暴了他的女人。   坤曼望着他的样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在床前的藤椅上坐下,吸一口烟,敛了笑容,懒洋洋地说:“行了,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说话吧,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齐枕雨再次无语:妈的,真当他是做那一行的了啊!满足之后,居然来施舍他一个要求?   坤曼歪着头,看他恨恨地瞪着她,一脸快要被气死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意外,挑了挑英气的长眉问:“跟自己过不去很有意思吗?我好心好意叫你提要求,你何必气成这样?难道,还要我给你立个——牌什么的吗?”   齐枕雨几乎被她气出心脏病来:妈的,这女人居然骂他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说话还能再难听一点吗?   坤曼说完这句话,看他的脸色显然是已经快要气得吐血了,不由更加好笑,但是也没了什么耐心,轻轻吐个烟圈,淡淡地说:“看来,你没什么要求,那就算了。”   齐枕雨便又闭了眼睛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坤曼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却又笑了,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取过床头柜上的钥匙,倾身过来,打开了锁着他双手的镣铐,说:“别拗了,去洗个澡吧,我叫他们给你拿一条浴巾来。”   双手蓦然得到解放,跌落在床上,齐枕雨却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坤曼走向门口,揉了揉被锁了一夜而有些酸痛的手臂,再看看因为昨夜的挣扎而被镣铐磨破了皮的手腕,几乎有些不相信目前的处境。   什么意思?这就是他昨夜被占有了身体之后得到的好处?居然会给了他初步的自由,不再用镣铐锁他了?他现在的处境,还能更像点从事某个古老职业的人吗?   他咬咬牙,坐起身,这才看到坤曼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些疯狂印记,不由泄气地叹一口气,终于对已经走到门口的坤曼说:“等等——能给我一身衣服吗?”   坤曼握着门锁,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随即便难得那么温柔地微笑了一下,说:“等你洗好出来,他们就把衣服给你送过来了。”   齐枕雨暗暗舒了口气。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还像这几天那样,被一/丝/不/挂地带出坤曼房间的话,他该怎样去承受别人看着他满身吻痕的眼神。   在卫生间门口的镜子里,齐枕雨更加清晰完整地看到了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那些印记看得他满脸通红。想想都后怕,这副模样,要是出门还没有衣服穿的话,他真是羞耻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洗完澡,齐枕雨把全新的雪白浴巾围在腰里,走出卫生间。   坤曼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床前的藤椅上,听到他出来,便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吐个烟圈,指指床上放着的一套衣服,说:“你的衣服送来了,在这里。”   齐枕雨点点头,走到床前,看到一条平角短裤,一件花色衬衫,还有一条蓝色的薄棉牛仔裤,都是全新的。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问:“我能问问,我的行李箱在哪里吗?”   坤曼懒洋洋地倚在藤椅靠背上,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半晌才斜睨他一眼,反问一句:“干什么?打算拿了手机和证件,跑路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针见血道出自己心底的想法,齐枕雨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才淡淡地说:“就现在这个样子,我有跑路的机会吗?”   坤曼于是哈哈大笑,说:“你知道就好。”   齐枕雨便又迟疑了一下,说:“你能转过去一下吗?我要穿衣服了。”   坤曼再次哈哈大笑,说:“居然这么容易害羞啊?你还真是有意思!”   接着,便又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说:“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看过的吗?”   齐枕雨无语:妈的,这货就算不是人妖,也绝对不是女人!   他不再说话,背过身去,一把扯下腰里围着的浴巾,赌气似的摔在床上,拿起那条短裤往腿上套。   坤曼望着他的样子,便又哈哈笑了,居然趁他弯腰的时候,顺手就在他臀上掐了一把。   齐枕雨整个人就地石化三秒钟,他已经不再羞耻也不再愤怒了,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诡异得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回过神来,他一边听着坤曼推开藤椅的声音,一边飞快地穿好衣服。   转过身的时候,才看到坤曼居然真的倚着藤椅靠背,背对他站着,正把雪茄的烟头轻轻搭在床头的烟灰缸边上。   她微弯着腰的姿势,使紧身的黑色T恤与黑色热裤,把那紧致的蛮腰与挺翘的臀部勾勒得越发曲线迷人,那一头栗色大波浪鬈发在她背上腰间微微荡漾着,真是连背影都热辣性感得惹人起火。   可是,齐枕雨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上面,看着坤曼的背影和她腰里的手枪,一个危险的想法突然开始在他脑海中酝酿。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彼此二人!   虽然坤曼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左右,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齐枕雨自己,却是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而且是个从不缺乏运动和锻炼的男人!   气氛突然就安静得有些诡异,齐枕雨向着坤曼的背影,踏上了一步……    ☆、求死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连一招都没过,就被坤曼一个过肩摔结结实实扔在地上。   感觉到自己被摔得脊背生疼的时候,齐枕雨脑子里再次变得一片空白:妈的,这货果然不是女人!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身手?   接下来,坤曼的一条膝盖就已经死死地压上他的胸膛,然后,冰冷的枪管顶在了他颈中,紧接着“喀拉”一声,那把枪被拉开了保险。   齐枕雨所做的唯一反应就是闭上了眼睛。   坤曼略有些低沉却又带着一丝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难抑的恼怒:“你疯了吗?找死!”   齐枕雨一言不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但是坤曼却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扣动扳机,而是咬着牙,声音冰冷地骂道:“不识好歹的贱货!你就喜欢被扒光了锁起来,是吗?”   齐枕雨紧紧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那时只觉得万念俱灰: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活该要被人家锁起来那样对待了!齐枕雨,你又何必继续活下去?   但是坤曼却没有杀他,只是叫人把他带回伊淳的房间,仍旧扒光了衣服摊开手脚锁在床上。   齐枕雨始终紧紧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却也不再反抗,反正,反抗也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   虽然没杀他,但并不代表坤曼不生气,因为接下来那整整一天,她特意吩咐,连一口水都不许给他。   可是齐枕雨比她想象的更加倔强,水米不沾牙地被锁了一天,他竟连眼睛都没睁过一下,除了尚有呼吸之外,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他绝食绝水,坤曼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不想活了。   下午的时候,坤曼终于来到他床前,皱起眉头,冷冷地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齐枕雨这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虽然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嗓子也喑哑得几不成声,但他一字一句,却仍旧说得无比坚决:“还我自由,放我回家!”   坤曼冷哼一声,一口回绝:“不可能!”   齐枕雨恨恨地盯了她一眼,便重又闭上了眼睛。   坤曼站在床前冷笑:“想死吗?没那么容易呢!”   看着医生在他胳臂的静脉里埋下软针管,输入葡萄糖和维生素,然后往他身上插上各种必要的管子,坤曼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科技与医学发达的世界,实在太容易叫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新陈代谢的生命活动,被身上形形色/色的管子和针头代替,而他除了僵直地躺在床上呼吸以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活动的余地。   齐枕雨终于彻底绝望。   而坤曼对他的羞辱和折磨,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两天后,他被再次带进坤曼的房间。   被拔掉身上的管子和针头后,和前一次一样,他仍是先被按在椅子上修面,然后被推进卫生间彻底冲洗干净,接着被铐住手脚送进坤曼的房间,最后被摊开手脚锁在她的床上。   齐枕雨始终闭着眼睛,一脸寂灭如死的表情。   坤曼洗了澡出来,仍旧先喝了两杯酒,然后又倒了一杯,问他:“你要喝一点吗?”   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坤曼皱了皱眉,噙了一口酒,像上次那样去喂他,谁知他比上次还不配合,居然紧紧闭着嘴完全不接受。   坤曼冷冷一笑,伸手掐住他两腮,迫他张开嘴,把酒喂进他嘴里。   他却拼尽全身力气扭开头,结果因为反抗,没有及时吞咽,所以被嘴里的酒呛得剧咳不止,几乎喘不过气来。   坤曼便失了耐心,不再喂他酒喝。   上次已经摸索出他身体的敏感点都在哪里,所以坤曼直接熟门熟路地上手上嘴。   无论心里有多么厌恶和抗拒,但身体的生物本能,却偏偏不听他自己指挥。   而且,这一次坤曼心情不痛快,所以就存了心折磨他,逗引到他完全失控,却偏偏不叫他痛快地发泄,一边取出特制的道具束缚住他,一边仍旧极力地撩拨他,几乎把他逼到疯狂的边缘。   齐枕雨被她折腾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虽然竭力咬紧牙关,却终于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难耐的呻/吟。   坤曼听到那声难得的呻/吟,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再继续折磨他,放他攀上快意的巅峰……   被她这么折腾一番之后,齐枕雨似乎终于学乖了,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那样性感的眼神,像极了从前的阿淳,坤曼心头突然一痛,就俯身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齐枕雨便又闭上了眼睛,等坤曼的唇滑过他挺直的鼻梁,再落到嘴唇上时,他竟然回应了她。   坤曼虽然觉得疑惑,但却没有停下来思考的习惯,而是更加疯狂地吻回去……   疯狂过后的酣眠总是最香甜的。   但坤曼却怎么也没想到,睁开眼睛的时候,会正对上齐枕雨清澈而明亮的眼神。   想起昨晚他难得的主动回应,坤曼便微笑了一下,问:“醒来多久了?”   齐枕雨却顿了顿,才答非所问地反问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坤曼愣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   齐枕雨却又顿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我的意思,就是我以后听你的话,照你的吩咐去做!”   坤曼细细看着他的眼睛,确信他神志清明之后,才仍有些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埋着一抹深深的悲凉,说:“是的,所以我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坤曼便又笑了,认真地看着他,缓缓地说:“早这样多好!其实,我的要求也没有多难,不过就是要你变成阿淳的样子,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把阿淳那个混蛋欠我的,全都弥补偿还给我罢了。”   齐枕雨微微沉默片刻,才说:“可是,除了跟他长得像以外,我并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你可以看他生前的影碟,学习和模仿。”   齐枕雨就又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好。”   坤曼却还是有些不能确信,便又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齐枕雨沉默良久,才又开口:“没怎么,就是,突然想通了。已经落在你手里,怎么反抗,好像都没有用。”   可不是,被扒光了打到昏死过去,被锁在床上一次一次做那种事,还被虐待到发出连他自己都羞于听下去的呻/吟。他倔强的反抗,除了招致满身的伤痕和残酷的折磨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坤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声说:“真傻!早点想通的话,哪里用受这么多罪?”   她坐起身,伸出一只手,五指分开轻轻插/进齐枕雨的头发,慢慢收拢。   头皮上奇异而熟悉的酥麻感觉,又唤醒了那些疯狂的记忆,齐枕雨的脸不由就微微一红,呼吸也一下子就有些粗细不匀起来。   坤曼看着他眼里奇异的情绪变化,微微一笑,俯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问:“你要在我这里洗个澡吗?然后,和我一起吃早饭吧。”   齐枕雨轻轻点了点头。   坤曼微笑着说:“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好。”   然后,她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坤曼果然很快就洗完出来,取过床头柜上的钥匙,打开齐枕雨手脚上的锁铐,说:“去洗吧,你那天用过的浴巾还在里面。我让他们送一套衣服过来,你出来就可以穿了。”   齐枕雨坐起身,揉揉酸痛的手臂,慢慢走进卫生间去。   他反锁了门,站在卫生间里的大镜子前面,看着身上又新添的那么多印记,不由露出一个无声的惨笑。   齐枕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然后,他闭上眼,猛地一拳挥出,就将那面镜子打得粉碎。   碎成千片万片的镜子散落一地,每一块残片都映出一个破碎的他。   齐枕雨俯身捡起一块镜子的残片。   那只手打破镜子的时候划伤了手背,捡起碎片的时候又被割破了手指,于是,淋漓的鲜血一滴一滴渗出滴落。   齐枕雨却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割腕,还是刎颈?   割腕虽然看起来更容易,但好像听说过有被救活的例子,刎颈的难度虽然大一点儿,但致死的几率应该更高。   只在捡起残片的短短一瞬,他就已经做好决定,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到了颈侧的动脉。   “砰”地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一脚踢开!   坤曼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拿枪指着他,低喝一声:“住手!”   那时,齐枕雨一手拿着一块镜子的残片,那锋利的一端离另一手按着的颈动脉不足半尺的距离,正准备割下去一了百了。   坤曼咬着牙说:“你信不信,我会在你割破自己的血管之前,先一枪打断你的手腕!你信不信,我接下来还会打断你另一只手和两只脚,叫你的余生只能在床上和轮椅上度过!你敢再动一下,试试我的枪法吗?”   齐枕雨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权衡,究竟哪个会更快一些。   坤曼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快点!否则,我就开枪了!我数到三!一、二……”   齐枕雨在她“三”字出口之前,把那块残片扔到了地上,摔得更加粉碎。   坤曼终于舒了口气,然后沉声喝道:“出来!”   没想到齐枕雨却背过身去,说:“我还没洗澡呢!”   坤曼咬了咬牙,再次喝道:“我叫你出来!”   齐枕雨居然头都不回,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拧开淋浴喷头,钻进了水流下面。   只是,他却没有像平常人那样去洗澡,而是闭了眼睛仰起头,就那么站在喷头下面,任凭水流哗哗地浇在脸上,然后四散溅开。   坤曼没有再逼他,而是倚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身影笔直地站在水里,纹丝不动地接受着水流无情的冲击。   那一瞬间,她突然发觉,原来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别人只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内心那种绝望的煎熬,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些为之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坤曼怀疑他快被水流窒息而死的时候,齐枕雨才终于关了水阀,扯过一旁挂着的浴巾,擦干了头发和身体,习惯性地把浴巾围在腰里,慢慢转过身来。   坤曼深吸一口气,开口说话的时候,略有些低沉的声音竟然格外地柔和:“小心地上的碎玻璃,别割伤了脚。”   齐枕雨低着头,一言不发,缓缓地走出卫生间。   坤曼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来到面前,突然就扬起手,“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沉声骂道:“混蛋!就那么想死吗?”   这一巴掌,显然没有使多大力气,齐枕雨虽然被她打得偏过脸去,但脸上却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坤曼看他神情木然地偏着脸,略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由叹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齐枕雨蓦然回过头,抬起了眼睛。   她心里凛然一惊,直觉到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反应,齐枕雨就已经扑了过来。   坤曼猝不及防,被他压倒在地上,而手里的枪则脱手飞了出去!    ☆、屈服     坤曼想要抬手打他,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双手,想要抬腿踢他,却发觉他一条腿挤在自己两腿中间,另一条腿压在自己腿上,竟是完全找不到要害。   这时候,男人的身高和体力优势完全体现出来,坤曼被他死死地压在身下,竟然动弹不得半分。   但是,她却肆意地大笑起来,斜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妖媚地挑起眼皮儿,笑问:“算计得这么准,你是早有预谋了吗?”   齐枕雨冷冷地说:“算不上很早,刚才被你打的时候,发现离得这么近,才想到的。”   坤曼笑着点点头:“看来脑子很好使啊?”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是夸我吗?谢谢!”   但是看着坤曼的时候,他却又有些发愁,该怎么把这个女人制服呢?她身手那么好,齐枕雨当然不敢轻易改变目前能压制着她的形势。   最简单的办法,或许应该是对着她太阳穴或者耳门穴上来一拳,打得她晕过去,然后,枪也好,锁铐也好,都随自己使用了。   可是,他看了看那张脸,虽然觉得很可恶,却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致人晕厥的位置,一旦力道掌握不好,轻则致伤致残,重则要人性命。齐枕雨没有学过功夫,只是凭着一把力气,真不敢保证会不会给她留下什么严重的伤害。再说,如果真的伤害到她,对自己可能也没有什么好处。权衡再三,齐枕雨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办法,找个东西把她捆起来好了。   坤曼看他若有所思地望望自己,又皱起眉东张西望地看看,显出犹豫不决的神色,就隐隐猜到些什么,说:“喂,你可是男人,不至于动手打女人吧?”   齐枕雨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在我眼里,也配称作女人吗?”   他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着,脑子里却终于有了一个主意,于是把坤曼两只手腕交叠起来,牢牢握在自己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则腾出来,伸到下面,抓住坤曼的紧身T恤下摆就往上掀去,竟然开始脱她衣服了。   坤曼愣了一下,笑得更加放肆:“你不是说我不配称作女人吗?那又为什么脱我衣服?难道你昨晚不够爽,现在要强回来?”   齐枕雨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其实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坤曼疑惑的神情中便带上了一丝恼怒,但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齐枕雨已经把她的T恤掀到了脖子里,使劲一扯,就从她头上脱了下来,再往上褪到她手腕处,死死地打了个结,便将她双手捆了起来。   然后,他一手按住坤曼的手,一手去解她裤子的拉链。   坤曼便又笑起来:“喂,你为什么脱我裤子?”   齐枕雨再次瞥了她一眼,满脸却都是厌恶的神情,说:“你以为我脱你裤子是打算上你吗?如果可以让我选择重来一回,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认识你这么变态的生物!”   坤曼吸了口气,一时竟为之气结:他居然直接叫她生物!   齐枕雨却不再搭理她,单手解开她短裤的拉链扯到她膝盖的位置,正好限制了她双腿的活动。   坤曼不由吸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有办法!   然后,齐枕雨终于从她身上起来,一手拉起绑在她双手上的T恤,就往手枪旁边拖过去。   坤曼却蓦然发出一声惨叫。   齐枕雨听她叫得凄厉,不由脚下一顿:“怎么了?”   不料坤曼却因为他这么一停顿一分神,双手蓦然使力往下一沉,齐枕雨猝不及防,竟然就被她拽得身子一歪。   而坤曼的手同时就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道,飞快地扭腰旋身,整个人横扫而至,就将他扫倒在地。   两人再次倒在一处,但却是打个颠倒并排躺在地上。   坤曼何其敏捷,立即一个翻滚,就往刚才掉落的手枪扑过去。   齐枕雨反应倒也不慢,看她去抢手枪,一伸手抓住她的脚,一把就将她扯了回来,随即合身扑上,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这次,坤曼不等他将自己压死,立即回过身,双手就往他颈中狠狠砸过去。   齐枕雨一把抓住她被捆住的双手,将她按在地上。   两人眉眼相对,近在咫尺。   坤曼突然对他眨眨茶褐色的大眼睛,飞了个媚眼儿。   齐枕雨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有心情对自己飞媚眼,倒是不由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坤曼唇角一勾,在一个妖媚的笑容展开的同时,蓦然拼尽全力一挺身,额头就狠狠地砸在了齐枕雨的鼻子上。   齐枕雨怎么会想到她有这么恶毒古怪的手段,立即被她砸得眼泪都下来了,本能地抬手去摸自己鼻子。   坤曼则趁他分神松手的功夫,再次抬起手来,狠狠地砸在了他颈侧。   她擅长格斗,找的都是一击制敌的位置,又用了足够大的力气,所以,接着就成功地看到齐枕雨歪在一旁,失去了知觉。   齐枕雨醒过来的时候,只觉鼻子疼得厉害,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鼻骨是不是断了,才感觉到双手被反铐在身后。   他睁开眼睛,看到坤曼房间里豪华的天花板。   然后,坤曼的脸在上方出现,冷冷地问:“醒了?”   齐枕雨皱起眉头,这才发觉颈侧也疼得厉害,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他努力地回想一下,再低头看到自己腰里仍旧围着那条浴巾,才明白过来,刚才被坤曼打晕过去的时间应该不是太长。   不过,已经足够了。   站在身边俯视着他的坤曼,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手枪别在腰里。   而自己,已经又被铐住手脚,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了。   坤曼在他身边蹲下来,满脸讥诮的笑意:“笨蛋,打架不能光靠蛮力的!”   “我不过是没你心狠手辣罢了。”齐枕雨回了一句,就闭上了眼睛,心想:你那些花样,别说我不会,就算会,我也不可能用到一个女人身上去吧?   但是现在看起来,果然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事实就是,比心狠的结果,他输了,于是,再一次落到坤曼手里。   他刚才那样说坤曼,又脱她衣服把她绑起来,坤曼就算不要他性命,至少也得将他扒层皮了。   坤曼看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便哼了一声,说:“好吧,看在你刚才没有伤害我的份上,我这次就饶了你。不过,你既然这么不听话,那还是继续锁在床上过日子吧?”   然后,她站起身,转身往门口走去。   齐枕雨想想这两天被锁在床上的日子,狠狠地咬了咬牙,终于出声:“等一等。”   坤曼有些意外,回身看他一眼,就见他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终于睁开眼睛,有些艰难地说:“对不起。”   听到这样一句,坤曼不由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   齐枕雨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眼里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又迟疑了一下,才终于缓慢而又分明地说:“曼姐,对不起!”   坤曼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曼姐”这个称呼,只在最初的一面,他恭恭敬敬叫过一声。后来,他就一直骂她变态,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她。   此时,他躺在地上,就那样望着她,清澈的眼睛里,终于不见了冰冷和愤怒,不见了倔强和屈辱,只剩下乖顺和服从。   时光仿佛回溯到那个午后,这个男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来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对她弯腰行礼,说:“曼姐,您好。”   不知为什么,坤曼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点点细小的失落。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齐枕雨却再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凄然的神情,涩声说:“我的意思,就是我决定像我之前答应你的那样,乖乖听你的话,照你的吩咐去做。”   坤曼又死死地盯了他一眼,折身走回来,冷冷地问:“是真心话吗?”   齐枕雨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坤曼,用力点了点头,说:“是!”   坤曼俯视着他,沉默片刻,终于说:“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然后,她蹲下来,掏出钥匙,打开他脚上的锁铐,说:“起来,在我面前跪下!”   齐枕雨没有再说话,因为双手仍被反铐在身后,所以他起身的时候,显得有些艰难。   坤曼却只是沉默地站着,看他艰难地挣扎着坐起身。   然后,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直接就在她面前由坐姿变成了跪姿。   坤曼仍旧沉默地看着他,只是,眼底却有一抹浅浅的惊讶之色掠过。   齐枕雨终于端端正正跪在她面前,却几不可查地轻轻哽了一下,然后,两颗大大的眼泪,就那么从他眼里滚落下来。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的眼泪时,坤曼竟再次有了些许动容。   她伸出手,去替他擦拭眼泪。   但是,齐枕雨却略略偏了一下脸,就躲开了她的手。   坤曼的嘴角边,不由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已经跪下表示屈服,但骨子里那种骄傲,还是叫他在这样的处境面前,感到了深深的屈辱,竟至于掉下泪来。可即使是在那样脆弱的一刻,他却仍旧那样倔强,不愿接受别人给予他的同情。    ☆、包养     被坤曼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齐枕雨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走错房间了。   屋子里的陈设布局彻底变了样子:床被挪了位置,腾出来的地方摆了一排沙发,对面多了一套类似家庭影院的东西,那个空空如也的旧衣柜已经换成一个更新更大的衣柜。   阿孟和阿通正忙着收拾地板,各种拆下来的包装盒堆得乱七八糟的。   抬头看到齐枕雨被坤曼牵着手送到门口的时候,那两人对望一眼,神情便都有些微妙。但是,他们接着便都若无其事地对坤曼说:“早,曼姐。”   虽然这些人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一早就料到会遭遇怎样的眼神,但那一瞬间,齐枕雨还是难堪地低下了头。   坤曼微笑着点点头,看一眼身边一言不发低着头的齐枕雨,对那两人说:“为什么不问齐哥好呢?”   那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随即便齐声说:“早,齐哥。”   齐枕雨却沉默地别过脸去,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坤曼没听到他的回应,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问:“房间这样布置,你喜欢吗?”   齐枕雨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却又不能不搭理她的问话,只好点点头算作回答。   不过还好,阿通和阿孟已经把地上的垃圾全都塞进装电视的大纸箱子,一起拖出门,欠欠身说:“曼姐,齐哥,我们去把这些扔了。”   坤曼对他俩摆摆手,便径自拉着齐枕雨进门,把他送到沙发跟前。   齐枕雨始终一言不发,在沙发上坐下来,也仍是低着头。   坤曼知道他心里别扭,便轻轻把手插/进他的头发,缓缓收拢手指,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推,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齐枕雨被迫抬起头看着她,虽然一脸木然,但也没有丝毫反抗。   坤曼微微一笑,说:“阿淳的影碟,应该就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你等会儿慢慢看。”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说:“好。”   坤曼看着他的样子,又是一笑,俯身过来,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说:“乖乖在家等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这间屋子,是装有摄像头的。”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接着便仍旧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   坤曼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松开了手。   齐枕雨立即便又低下头,别过了脸。   坤曼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着摇摇头,终于转身离开。   齐枕雨坐在沙发里,很久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说真的,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看见这间变了模样的屋子。   每一样新添的东西,甚至每一个被挪了位置的物件,都会刺痛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底,仿佛每一样东西上面,都刻着两个很醒目的词语:“包养”和“玩物”。   终于,有人轻轻地敲门。   齐枕雨讶异地抬起头,愣了片刻,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阿孟,一脸无法掩饰的怪异神色,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齐枕雨看清那些人手里抱着形形色/色的衣物时,不由吸了口气。   阿孟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说:“齐哥,这些都是曼姐刚刚叫人送来的,全新的。”   齐枕雨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侧身让开,看着那些人鱼贯而入。   然后,各种各样的新衣服被分门别类地挂好,把偌大的新衣柜塞得满满当当,同样塞得满满当当的,还有门口新添的鞋柜。   齐枕雨低着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心底却被极致的痛楚深深地折磨着:原来,自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当他死抱着自尊不放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无休无止的折磨和羞辱。而当他抛弃自尊之后,居然可以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可为什么,看着这些抛弃自尊换来的东西,他却偏偏感到如此深入骨髓的痛苦,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了似的?   送衣服的人都走了之后,阿孟看一眼沉默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齐枕雨,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齐哥,要我帮你放影碟吗?”   齐枕雨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阿孟便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张碟片,放进影碟机,打开电视。   然后,他倒了杯水端过来,放在齐枕雨面前的茶几上,又把遥控器放在旁边,说:“齐哥,你慢慢看,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阿孟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齐枕雨这才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一眼看清屏幕上,那个样貌身材跟自己相像至极的人时,齐枕雨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冷。那种好像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感觉,一时竟叫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暂停键,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发觉心跳得格外急促。   低头看了看,茶几下面一层有一包烟,还有打火机。   他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才慢慢平静下来。   重新点开播放,再看下去的时候,终于不再觉得那么惊悚了。   只是,没看几分钟,他就又开始冒火。   妈的,那真的是个男人,不是个披着男人皮的妖怪吗?   穿着那么恶心人的粉红色也就罢了,还全都是紧紧裹在身上的样式,你又不是女人,还真以为自己丰乳肥臀前挺后撅啊?   穿衣服的品味那么恶心也就罢了,动作要不要那么欠扁啊?又是嘟嘴扁嘴又是挤眉弄眼,撒娇卖萌也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走路能不能正常点儿,那么用力地把屁股扭来扭去,到底是想干什么?   齐枕雨越看越气,差点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砸过去。   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手都摸上茶杯了,他却为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句话愣了一下:这家伙,好像已经死了!否则,自己也不用坐在这里,受这份罪了!   他放开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了一拳木质的茶几,又按了暂停键。   深深呼吸两口,才发觉眼前都是自己刚刚制造出的烟雾。   齐枕雨终于叹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拔掉窗闩,推开了窗户。   没想到,门却哗地就被推开了。   阿孟一脸讶异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齐哥,你怎么了?是觉得屋子里太闷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表示了屈服,所以坤曼今天没有再把他锁起来。但是,并不代表坤曼对他就此放心了。临走的时候她警告自己,屋子里有摄像头,而阿孟守在门口的唯一职责,就是看守。   此时,阿孟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看到他推开窗户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以为他想要跳窗逃跑吧?   他怎么忘了,自己不仅是个被包养的玩物,而且,还是一个被囚禁起来的玩物。   齐枕雨顿了一下,才冷冷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从这里跳下去的。不放心的话,你就开着门好了。”   也不管阿孟脸上露出怎样尴尬的神色,他就自顾自背过身去,对着窗户外面,狠狠地吐了一口烟。   身后,阿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跳下去也没用,虽然你可能看不到,但实际上处处都有岗哨的。”   齐枕雨既没回头,也没搭腔,只是自顾自看着窗外沉默地吸烟。   远处是如画的青山绿水,近处是恣意的红花绿草。   世界很美好,可他却只能做个困居一室的囚徒。   晚饭是被叫到坤曼的房间去吃的。   他跟早晨一样,沉默地盛饭给坤曼,然后沉默地吃饭。   吃过饭,看坤曼叼上一支雪茄,齐枕雨虽然依旧沉默着,却很长眼色地给她点了火。   坤曼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笑一下,问:“想出去走走吗?”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坤曼便跟早晨一样,牵了他的手,带着他一起下楼出门。   坤曼一走出房门,立即便有保镖随后跟来。   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这栋别墅,齐枕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坤曼松开了他的手,慢慢走在花木中间的甬道上,问:“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齐枕雨跟在她身侧略后的位置,答:“看影碟。”   坤曼徐徐地吐个烟圈,问:“什么感觉?”   齐枕雨却沉默了。   坤曼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齐枕雨也站住脚,看着她,慢吞吞地问:“能说真话吗?”   坤曼一下子笑起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真有趣!说吧,我愿意听真话。”   齐枕雨轻轻吸了口气,说:“很恶心。”   坤曼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了,才问:“为什么?”   齐枕雨略一迟疑,说:“不像男人。”   坤曼再次哈哈大笑,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子才像个男人,是吗?”   齐枕雨看着她,顿了一下,说:“比他像多了。”   坤曼收起笑容,半眯了眼睛,歪着头看他,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模仿他?”   齐枕雨也看着她,沉吟片刻,才说:“你希望的话,我会努力去做,不过,可能有点难度。”   坤曼对他这个答案,终于略为满意,于是,又转过身往前走去了。   齐枕雨看看她的背影,沉默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虽然被整得很惨,但我觉得,齐枕雨还是很有男人味的,呵呵所以,本来只是打算利用他的坤曼,才会慢慢对他产生感情吧 ☆、生日     坤曼在一组花木间的石桌石凳处停下,坐了下来,看一眼沉默着站在面前的齐枕雨,用脚尖点点自己身旁,说:“跪下。”   齐枕雨抬眸看了她一眼,却终于什么都没说,顺从地来到她指定的位置,跪了下去。   不料,坤曼却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猛然一扯,就那么强迫他仰起头来。   头皮蓦然被扯得生疼,齐枕雨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随即就恢复了一脸平静到木然的神情。   坤曼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模仿他吗?因为,他很爱笑,活泼热闹,所以才觉得很有趣。”   齐枕雨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沉默着。   坤曼倾身过来,俯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都已经卖身给我了,就不要再想着你可笑的男人尊严了。我要的,是那个贱货对我百依百顺的补偿,不是像你这样,冷着脸给我摆尊严,听懂了吗?”   齐枕雨看着她,仍旧沉默,眼里有一抹屈辱的神色掠过。   坤曼松开他的头发,却“啪”地一声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咬着牙说:“要尊严的话,就继续在床上锁下去好了!即使被强/暴,你不也还觉得自己很有尊严吗?都已经跪下来了,又何必继续装男人?”   齐枕雨保持着被她打得偏过脸去的姿势,紧紧闭上了眼睛,满脸痛苦的神情,死死地咬着牙。   坤曼继续冷冷地说:“如果认清了事实的话,就回答我。从明天开始,我就叫你‘阿淳’了,听懂了吗?”   齐枕雨仍旧闭着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言不发。   坤曼冷哼一声,一抬手就又给了他一记耳光,说:“你不知道,不能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两记耳光都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带给齐枕雨的羞辱感,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所以,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坤曼,深深地呼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抑止的颤抖,说:“是,听懂了。”   坤曼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扯住他衬衫的衣领,将他的脸拉过来一点儿,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说:“对嘛,这才乖。”   然后放开他的衣领,看着他颓然地跌回去。   保镖们站在周围,一个个表情漠然,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坤曼没有叫他起来,所以他就继续跪着,可是强烈的屈辱感,却叫他整个人都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栗着。   坤曼冷眼看着,顿了片刻,才又说:“我也不要你百分百地模仿阿淳,他那风骚劲儿,只怕也不是你这根木头完全学得来的。你要做的,只是在我叫你‘阿淳’的时候,尽可能地取悦我,说叫我高兴的话,做叫我高兴的事就好了。我希望你怎样做,刚开始的时候会直接告诉你,剩下的你就自己慢慢领会,听懂了吗?”   齐枕雨点点头,说:“听懂了。”   坤曼顿了顿,才再次开口,问:“你叫齐枕雨,是吗?”   齐枕雨点点头,说:“是。”   “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坤曼问。   齐枕雨说:“因为我出生的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我爸爸早先以为妈妈肚子里是双胞胎,所以取了两个名字,枕雨和听风。因为只有我一个,所以就选了这个名字。”   坤曼点点头,又问:“那他平时怎么叫你的?”   “阿枕。”   坤曼便又点点头,说:“好,从明天起,你就叫‘阿淳’了。不过,偶尔我要是想听真话的时候,就叫你做回‘阿枕’自己了。”   看齐枕雨点头,她又说:“阿淳的任务是弥补和偿还欠我的东西,所以,一定要说讨我喜欢的话,我呢,也会好好疼阿淳的。阿枕可以说自己心里的话,不过,做回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对阿枕可能会比较苛刻一些。你明白了吗?”   齐枕雨点点头,说:“明白。”   坤曼终于又露出微笑,说:“因为今天是阿枕的生日,所以,我才让你明天开始再做阿淳的。”   齐枕雨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   坤曼微笑着说:“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号,你满二十五岁了,不是吗?”   齐枕雨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蓦然就充溢了整个胸怀。   二十五岁的生日这天,他终于承认,把自己卖身给一个异国的女人,心甘情愿被她包养,沦为她的玩物,为她死去的男人做替身。   坤曼看着他眼底瞬间弥漫的深浓悲伤,顿了片刻,才又问:“想不想了解一下你的主人,具体是什么情况?”   作为玩物,当然应该尽可能多的了解主人,对自己会比较有好处,最起码可能会少吃些苦头。   齐枕雨想着,就轻轻点了点头。   坤曼把手里的烟头放在石桌上,缓缓地说:“我家本来在金三角,爷爷是93师的一个团长,名字叫坤正。”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说:“怪不得你们都说中文。”   “没错。”坤曼点点头,“因为我们本来都是中国人。你大概也知道,我爷爷他们那一辈人,最初主要都靠种植和贩卖罂粟生活,我爷爷后来还搞了点军火生意。不过,他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就去世了,全部家业都交给我爸爸这个独子继承。   “我爸爸叫坤达。我还有两个姑妈,一个嫁给了缅甸人,一个嫁给了泰国人,都是很正经规矩的生意人。我妈妈也是一个泰国人,据说长得很漂亮,可惜,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爸爸很爱我妈妈,所以直到我三岁的时候,他才又娶了一个老婆。我继母给我生了两个弟弟,他们母子三人,现在都在国外。两个弟弟都还小,大的一个弟弟明年才到上大学的年纪,所以家族的生意全都是我在打理。   “我爸爸五年前在黑社会的仇杀中去世了,继母是个很没用的女人,就只会带着两个弟弟哭鼻子。我摆平了爸爸的仇家,接手黑白两道所有的生意,然后按爸爸的遗志,继续把家族的生意全部转到地上,把继母和两个弟弟送去了国外。因为继母的娘家在那里,所以,可以找亲戚照顾他们。   “我三年前认识阿淳,觉得他很有趣,就跟他在一起了。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除你之外唯一一个男人。不过,没想到那个混蛋,居然跟巴裕老大的小情人玩私奔,结果被巴裕老大抓回去了。究竟什么时候,他肚子上被打了那一枪,我也不知道。巴裕老大说是抓他的时候误伤的,反正,人被送到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不会说话了。妈的,那混蛋连句对不起都没跟我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在我眼前咽了气。”   说完了,她垂下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看着齐枕雨,说:“真没想到,会有跟他长得这么像的人,真是看得我又爱又恨。”   齐枕雨完全被她的叙述所吸引,到这时候才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坤曼笑笑:“我比你小三岁,二十二。阿淳不必跟着他们叫曼姐,叫我阿曼就好了。至于阿枕,要看你的表现和我的心情。”   齐枕雨没有再说话,但是心里却真有那么片刻感到佩服:五年前,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居然就可以摆平黑道的仇怨,再接手那么大的家族生意,并且一步步将黑道生意转入白道,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但是,这种佩服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坤曼直接就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齐枕雨心里,一下子就满是自嘲了:看来,从此以后,自己的“工作”就改在晚上了。   无论这个女人有多了不起,都不能改变自己被她折磨和侮辱的事实。   而且,从今以后,不管愿不愿意,只要她需要,晚上就得躺在她的床上,出卖自己的身体。   只要一想到已经卖身给她,从此沦为她的玩物,齐枕雨的心里,立即就会感到无比的屈辱。   再想起先前两次的经历,那一点佩服,立即就全都转成了厌恶。   在他洗完澡出来之后,这种屈辱和厌恶的情绪更是再一次达到了顶点。   因为,率先洗完澡等着他的坤曼,坐在床前的藤椅上,吞吐着烟雾,冷淡地看着他,简洁地说:“把衣服脱掉,躺下。”   齐枕雨吸了口气,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一件一件把衣服全都脱掉,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坤曼对他的表现,显然不怎么满意。   所以,她随后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就皱着眉头问:“怎么,你又不高兴了?”   齐枕雨睁开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坤曼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在朦胧的床头灯映照下,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的感觉。   她半眯了眼睛,冷冷地问:“你觉得我不够漂亮,还是身材不够好,所以你吃亏了?”   齐枕雨还是不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关脸蛋是否漂亮,身材是否惹火,只是那种屈辱的感觉,她能够体会和理解吗?   坤曼的眼神里便多了一抹恼怒,又那样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慢慢收拢,往后推到他不得不仰起头看着她,沉声问道:“为什么?”   齐枕雨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想听真话吗?”   坤曼盯着他的眼睛:“说。”   齐枕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终于慢慢地说:“因为,我觉得很屈辱。”   “所以呢?”   “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做——你答应过我,明天再做伊淳的。”   坤曼不再说话,放开了手,转身去拉开床头柜,取出里面的锁铐,就把他双手锁在了床头上,接着又把他双脚也锁在床尾的栏杆上。   然后,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你好像也忘了,我说过,做回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对阿枕,会比较苛刻!”   齐枕雨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嗬,他二十五岁的生日!    ☆、违心     说真话惹坤曼不高兴的结果,就是被她锁在床上,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折腾了大半夜,直叫他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逗引到他完全失控即将释放的时候,用特制的道具堵住出口并且束缚根部,再接着来恶意地撩拨他,把酒倒在他小腹上,用舌头和牙齿忽重忽轻地截住流淌的酒液。   齐枕雨挣扎着极力躲避,咬牙关咬嘴唇都无济于事,那样难耐到完全压抑不住的连声呻/吟,低哑而性感,连他自己都羞耻得听不下去。   极度痛苦与极度欢愉的神情在他脸上交织,眼里染满几近崩溃的疯狂。   坤曼恶意地笑着,又沿着他大腿内侧一路往上舔舐啃咬,感受他的身体犹如遭到电击一般的极度颤栗,连呼吸都乱到几乎中断。   齐枕雨被她折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汗出如浆浑身颤栗,终于再次屈服,气喘吁吁地不断呻/吟着,语无伦次地求饶:“曼姐,我错了,我不惹你生气了。阿曼,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坤曼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解开束缚任他快意地释放,看着他精疲力尽地睡去。   早晨被打开手脚上镣铐的动静惊醒,感觉到手腕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再对上坤曼充满笑意的茶褐色大眼睛时,齐枕雨真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征服欲强烈到变态的女人踹下床去。   但是,昨晚终于折腾到他呻/吟求饶,显然令坤曼心情大好,所以一看到他睁开眼睛,立即微笑着对他说:“早,阿淳。”   那个陌生的称呼,却叫齐枕雨蓦然一阵失神,随即才闷闷地回了一声:“早,阿曼。”   坤曼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像对待宠物似的,轻轻拍拍他的脸,说:“乖,起来去洗澡,早饭马上就送来了。”   齐枕雨点点头,起身去洗澡。   但是,当他站在卫生间里新装的那面大镜子前,看到自己颈侧那一排新添的印记时,又有了想一拳砸坏那面镜子的强烈冲动。   她是故意的吧?在衣领说什么也遮掩不到的地方,那样用力地留下一排鲜明的印记,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从而更加强烈地唤起他屈辱的感觉,对吧?   再低头看看手腕脚踝上被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想起昨晚那样生不如死的经历和自己拼命的挣扎,齐枕雨颓然地靠在墙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变态的女人,回家去呢?   吃早饭的时候,坤曼看他好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齐枕雨却仍是微微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去院子里走走吗?老是闷在屋子里,觉得很无聊。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   坤曼歪着头,一脸饶有兴味的表情,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齐枕雨看到她那副表情,便垂下了眼睫,闷闷地说:“你不同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不料,坤曼随即哈哈大笑,说:“不,我不是不同意。”   齐枕雨有些意外,不由抬眸看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   就听坤曼接着说:“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没想到你终于肯提提要求,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而不再是那么自虐一样地死倔到底了。”   齐枕雨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就重又把头低下去了。   送他回到房间,坤曼微笑着说:“我等会儿就吩咐他们,你如果想去院子里走走的话,不必拦着你了。”   齐枕雨抬眸瞥她一眼,说:“谢谢。”   坤曼又说:“虽然我不会派人跟着你,但是,院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要跟自己过不去,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齐枕雨看着她,点了点头。   坤曼便又笑了:“阿淳,我对你这么好,你就不该有点表示?”   齐枕雨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想了想,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坤曼哈哈大笑,点点头,说:“悟性还不错。阿淳,你爱我吗?”   齐枕雨又想了想,点点头说:“爱!”   坤曼白了他一眼,揪住他的耳朵,拽得他不得不垂下头,把嘴唇贴在她耳边,然后才说:“要这样子跟我说!而且,哪有那样语气硬邦邦地只说一个字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齐枕雨叹一口气,轻轻拂开她的手,把嘴唇贴近她耳边,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阿曼,我爱你!”   坤曼抬眸看他的时候,眼里终于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顿了一下,才说:“阿淳,原来你的声音竟然这么好听!”   然后,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亲吻他。   齐枕雨忍住心头不断翻涌的恶心,回应她,直到她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个激烈的深吻。   坤曼松开手,看着他被咬出血的下唇,终于微微一笑,说:“阿淳,下午见!”   齐枕雨喘着气看她转身离开,直到门关上,他才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伸手抹了一把唇上渗出的血迹,然后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伊淳的影碟并不是太多,所以齐枕雨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又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把它看完了。   好吧,那家伙确实很有些花样百出的感觉,虽然很多时候明显给人故作的感觉,但有时候却也真的很搞笑。   齐枕雨只是有点不明白,他是骨子里就那么风骚做作,还是,其实另有目的。   怎么看,他都有些想不通: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那样卖力到不惜尊严的地步,用尽手段去取悦一个女人?   如果解释为爱的话,那为什么最后又会跟别的女人私奔?   如果不是因为爱,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只是为了获取物质上的享受吗?   不过,只是想了想,他就作罢了。毕竟,那个人早已经死了,而且,他就算对坤曼有什么意图,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真的本事大到能拉着坤曼陪他一起死,没准齐枕雨倒还会烧柱香谢谢他救自己脱离苦海呢。   所以,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儿,齐枕雨就换了件高领的T恤出门了。   这个季节穿高领T恤,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但齐枕雨觉得,总比别人看到他颈侧那一排丢人的印记要好点儿。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对着镜子折腾了半天,才勉强遮住了绝大部分的痕迹,而耳后仍有些印记耀武扬威地裸/露着。   齐枕雨终于叹了口气,决定当它们不存在了。毕竟,他总不能跟穆斯林妇女一样,拿黑纱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吧?   可能是因为坤曼吩咐过了,所以当他打开门出来时,才意外地发现,门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午后的庭院里也没有什么人,所以齐枕雨虽然热得满头大汗,但毕竟没有觉得太难堪。   坤曼的山庄占地面积相当大,齐枕雨走了一下午,好像才参观了一小半。   他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洗澡,门就被推开了。   坤曼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样子,有些讶异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生病了吗?”   齐枕雨抹了一把额上淋漓的汗水,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我去院子里走了走。”   “院子里那么热,你却穿得这么厚,不怕中暑吗?”坤曼皱着眉头问。   齐枕雨一边把那件高领T恤脱下来,一边没好气地说:“中暑也比丢人好。”   看坤曼走过来,他有意似的把那一侧颈项偏过来,给她看那一排刺眼的印记。   没想到坤曼却哈哈大笑,笑完了,淡淡地问:“怎么,又觉得屈辱了?背过去吐了几回?”   齐枕雨愣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坤曼眯起眼睛看着他,眼底隐着一丝很危险的不悦。   齐枕雨一下子想起昨夜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便低下了头,顿了顿才说:“曼姐,对不起。”   坤曼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冷地说:“来跟我一起吃晚饭。”   齐枕雨连忙套了件衬衫,一边系扣子,一边跟出去。   盛了汤放在她手边,齐枕雨迟疑片刻,才终于开口:“曼姐。”   坤曼抬头看他一眼:“阿枕?”   “对。”齐枕雨抬起眼睛,看着她,“我想,我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那样违心地扮演别人,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让我觉得自己很恶心。”   坤曼半眯了眼睛,轻轻咬着嘴里的汤匙,冷冷地问:“所以呢?”   “所以,”齐枕雨又迟疑了一下,才说,“所以,你就让我吐一吐吧。等完全习惯了,就不会吐了。”   坤曼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很明显是在向她解释,他吐是因为觉得他自己很恶心,跟她无关。好吧,以他的个性,能做到目前这样,确实已经很违心了,坤曼终于决定,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狠了。   于是,坤曼笑着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就允许你吐一段时间好了。”   齐枕雨暗暗舒一口气,不再说话,低头吃饭了。   事实上,如此违心地迎合坤曼,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再被坤曼折腾得伤痕累累。既然已经可以走出屋子,再努力一下,也许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走出山庄了。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叫坤曼相信他是真的屈服。然后,他可以留着体力,找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时机,设法逃离。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运气竟然会好到超乎他的想像。    ☆、逃离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白天,齐枕雨大多时候都在山庄里游逛,一是为了摸清山庄的地形,随时准备出逃,二是为了探查哪里有摄像头,以免第一时间被发现了抓回来。   令他有些沮丧的是,山庄很大,地形复杂,摄像头都装得非常隐蔽,他只是偶尔碰巧,才能看到一两个。最要命的是,碰巧发现那些摄像头的安装情况之后,他越发草木皆兵了。因为,摄像头可能是树干上一个看去非常真实自然的虫洞,也可能是长椅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螺丝钉,甚至,可能是一蓬被遗弃的马蜂窝。   而且,当他来到山庄边缘的时候,才发觉墙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毫无缺口地架着电网。他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扔过去,就看到淡蓝色电流劈啪打闪,随即,那树枝就冒出一缕青烟。   齐枕雨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一个翻墙而过的人,不变成一块焦炭才怪。   看来,翻墙这条路是不那么容易了,还是找找山庄有没有偏门角门之类的地方更好。   不知怎么一转眼,眼角突然瞥到旁边的花木中,有一角迷彩色一闪而逝。   齐枕雨不由再次吸一口气:这人的身手还真是了得,居然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要不是他恰好一转眼,根本就发现不了附近居然有人。   也不知是坤曼派来偷偷跟踪他的人,还是山庄里原本就有的岗哨。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只说明一个事实:他要逃跑,真是难上加难!   但是,没想到两天后的那个下午,他正沿着花木间的甬道,准备原路返回别墅,无意中一抬头,竟然看到前方的石椅上,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邦哥。   齐枕雨对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跟坤曼表示屈服之后,他更是觉得,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写满了轻蔑和嘲笑。   所以,除了坤曼,他几乎不跟任何人讲话,即使偶尔在庄院里遇到别人,他也都是选择第一时间转身躲开。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一眼看到坐在前方的邦哥,齐枕雨没有一刻迟疑,转身就走。   不料,身后却传来邦哥的声音:“齐枕雨?”   齐枕雨脚下只微微一顿,但随即他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却没有料到,前方的花木后面蓦然闪出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齐哥,邦哥有话跟你说,请留步!”   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阿通手里的枪口却黑洞洞地指着他。   齐枕雨皱了皱眉,冷冷地开口:“如果我说不愿意呢?你会开枪?”   阿通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倒是不由一愣,无言以对:开枪打死这个人,他还真没那个胆量!   不过,后面的邦哥却已经先一步开口:“怎么,阿曼这两天对你不错,你终于尝到甜头,打算一辈子做她的小情人了?亏我当初,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呢!”   一句话,就刺得齐枕雨痛彻心扉。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邦哥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谈一谈?”   齐枕雨沉默片刻,终于回过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邦哥抬眸看着他,指指对面的石椅,说:“请。”   齐枕雨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邦哥看他略低了头,沉默地坐着,就又问:“你恨阿曼吗?”   齐枕雨抬眸看他一眼,冷冷地反问:“你什么意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邦哥微微一笑,说:“你问我,有什么关系吗?好吧,我这人不喜欢跟人兜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爷爷跟阿曼的爷爷是过命的交情,我爸爸跟阿曼的爸爸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五年前,阿曼的爸爸在黑道仇杀中去世的时候,我爸爸替他挡了第一枪,死在了他前面。我跟阿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你说,我有没有资格问问你对阿曼的看法?”   齐枕雨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再次反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邦哥便又笑了,说:“我说了那么一大段,你难道还听不出来,我对阿曼什么感情?”   齐枕雨却仍旧面无表情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看到她对别的男人上心。”邦哥说,“更不想看到,她身边养条可能随时咬她一口的毒蛇。”   齐枕雨便又沉默了,过了片刻,才又问:“你怎么想,她知道吗?”   邦哥叹一口气:“她一直当我是她哥哥,所以,我才很苦恼。”   齐枕雨终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邦哥看着他,问:“那么,你真的愿意离开吗?”   齐枕雨也看着他,说:“我说我一千一万个愿意,你信吗?”   邦哥便又笑了,点点头说:“我信!”   齐枕雨长长地吐了口气,说:“多谢。”   邦哥微笑着摇摇头说:“不必客气。齐先生,其实我林佑邦从第一天发现你那样有骨气时,就觉得你是条汉子,所以真的不想看到,像你这样有血性的人,被阿曼那样百般折磨羞辱。不过,想必你也感觉到了,阿曼她是非常固执的人,绝不肯听人劝告,因此,这段时间我只好爱莫能助了。”   齐枕雨便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多谢。”   林佑邦微微一笑,说:“既然齐先生有意离开,那我就暗中祝你一臂之力好了,相识虽短,但我很愿意交你这样一个朋友。”   齐枕雨站起身,对他鞠了一躬,说:“邦哥,大恩不言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齐枕雨,又这样倾力相助,日后有用得着阿枕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就是。”   林佑邦便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阿枕兄弟吧。我今晚回去,好好想想办法。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见,我告诉你具体计划。”   齐枕雨连忙点点头说:“那就有劳邦哥费心了。”   林佑邦略一迟疑,又说:“这里没有摄像头,所以阿曼不会知道你我今天的会面,你也千万不要在她面前露口风。”   齐枕雨再次点点头说:“邦哥放心,我明白的。”   第二天,齐枕雨准时等在约定的地点,再次跟林佑邦会面。   林佑邦交给他一张山庄的地形图,特意给他画好了逃跑路线,又具体跟他交代了逃跑的计划。   等林佑邦离开以后,齐枕雨就坐在那里,把逃跑路线和逃跑计划全都刻在脑子里,然后烧了地图,灰烬碾碎在花木旁的泥土里,这才慢慢走回别墅。   两天后的凌晨时分,别墅后厨一根电线因老化失火,进而引起总闸跳闸。   整个山庄除了着火的地方以外,陷入一片漆黑。   众人忙着灭火,修理电闸,别墅内外一片混乱嘈杂。   等火被扑灭,电闸修好,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坤曼才发觉,齐枕雨不见了。   她燃起一支雪茄,对一干垂头丧气站在面前的下属冷冷地下令:“伤了不要紧,别危及性命就行。记住,一定要抓活的。”   齐枕雨的运气非常好,他沿着公路跑了没多久,就遇到一家自驾车出游的泰国人。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很好心地停下车,问他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齐枕雨感激涕零地上了车,又是用英文,又是用出国前突击学习的简单泰语,还有最原始的打手势,跟他们做交流。   原来这家人是从曼谷来旅游的,丈夫是个高级工程师,妻子在家做全职太太,现在要去清迈。   齐枕雨当然不敢说自己的真实情况,不过幸亏他早早为逃跑准备了一套说辞,就说自己是从版纳过来自助旅游的,不幸的是,昨天在河上不慎翻了船,所有的东西都遗失了。   那家人非常同情地问他现在怎么办,他说准备去曼谷找中国大使馆帮忙回家。   于是,这一家人就非常好心地把他送到清迈往曼谷的大巴车站,还给了他一千泰铢,相当于人民币二百多元,足够他坐车去曼谷了。   齐枕雨千恩万谢,可是男主人除了告诉他自己名叫阿努猜以外,就再也不肯透露什么信息了,还对他说泰国全民信佛,做善事是为了给自己积德,不是为了求得什么回报。   齐枕雨于是再三表示了感谢,看着那辆汽车缓缓驶离直到不见,这才转过身,准备进站上车。不料就先看到大巴车下站着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张打印的图片寻人,另一个人则拿着一大叠同样的图片,正挨个给大巴车的司机分发。   不由齐枕雨倒吸一口冷气:坤曼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已经追查到清迈的车站了!   他一秒都不敢耽搁,立即转身离开。   大巴车显然是不能坐了,而且照这个样子来看,只怕火车站、机场、码头都已被她封锁。   怎么办?被抓回去的后果,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容容,你说的没错,逃跑的套路是少不了的,而且,就凭齐枕雨人生地不熟,坤曼又那么有势力,结局也正如你所料,呵呵,不过,其实一切都有隐情,我喜欢埋线,呃第二卷开始,黑帮情仇登场,但是特别隐晦,所以,呃,跌宕起伏可能还是没做到 :P ☆、原点     东躲西藏了大半天之后,齐枕雨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被突然出现的巡逻警察逮住,盘问一番之后,将他带进了警察局,那时候外面刚刚开始下雨。   一位三十多岁标准泰国女人长相的女警官对他进行了例行审问,一边认真做着笔录。   齐枕雨抹一把头发上刚刚淋到的雨水,把自己对阿努猜一家说的话,对女警官又说了一遍,问他们能不能送自己去曼谷的中国大使馆,实在不行就把自己当偷渡者遣返回去也可以。   女警官说,这种情况她要去请示一下长官,看怎么处理。   齐枕雨被戴上手铐,坐在审讯桌前,由一名男警官暂时看守,颇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有另外两个男警官过来,示意他起来跟他们走。   齐枕雨站起来,问他们要怎么处理自己。   肤色略白的那一个警官说,因为齐枕雨什么证件也没有,所以他们怀疑他是偷渡来的,要按非法入境的程序来对待他,一边押着他往后门的方向走,一边对他笑笑,用怪腔怪调的蹩脚中文对他说:“怀家!”   齐枕雨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家”,然后就从后门被带了出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得比平常早。   但是,一出门,一束强光就蓦然打在脸上,齐枕雨本能地闭上眼睛扭过头去,随即就感觉到押着他的警察换了人。   强光消失之后,他才看到面前停着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   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里出来,旁边早有人殷勤地把伞罩在她的头顶。   那个人,是坤曼!   天上落下的雨水仿佛都凝成了冰,浇得齐枕雨浑身冷透。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坤曼一步一步来到面前。   无视一旁点头哈腰满脸谄笑的那两个警官,眼里盛满冰冷的愤怒,坤曼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扬起手,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   盛怒之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齐枕雨被这两记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破裂,鼻血直流。   直到被塞进车里时,他还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头也昏昏沉沉的,被打得麻木的脸颊却终于恢复知觉,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山庄时,天已经全黑了,别墅里早已灯火通明。   坤曼自始至终没有跟他说一个字,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齐枕雨知道今天不会善了,索性也沉默到底。   直到被扒光衣服吊起来,他也只是带着一丝绝望的神情闭上了眼睛,却仍是一言不发。   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很清楚,却并不那么恐惧,他只是有些遗憾,违心地委屈自己那么久才终于辛苦地逃出去,却连一天都不到,就又回到了原点。   皮带狠狠地抽打在身上,带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的痛楚,留下一条又一条青紫红肿的伤痕。   齐枕雨始终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不响,直到昏死过去。   被冰冷的盐水浇醒,继续承受残酷的毒打时,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坤曼的愤怒。   再一次昏死过去,再一次被冷水泼醒,毒打继续进行,伤痕逐渐密布全身。   越来越多的伤痕交叠在一起,处处渗出新鲜的血迹。   又一皮带抽下,正好落在一道皮破血流的伤痕处,顿时鲜血四溅,他终于不堪痛楚,失声惨叫。   现在执刑的阿孟已经是换的第三个人了,这时候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坤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让继续打下去。   坤曼的眼里,却始终只是一片无动于衷的冰冷,沉默地看着听着,连一点叫停的意思都没有。   阿孟当然不敢擅自停手,便又回过头来,把手里的皮带狠狠地抽了下去。   又有一条新鲜的血迹渗出,齐枕雨终于闷闷地哼了一声,软软地垂下头来,再一次昏死过去。   这一次,连用了两桶冷盐水,他才被泼醒来。   不过,阿孟刚刚抬起手,就看到门外快步进来一个人,沉沉地喝了一声:“住手!”   那是林佑邦,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夺过阿孟手里染满鲜血的皮带,转向坤曼说:“阿曼,你是要把他活活打死吗?”   坤曼抬眸瞥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打我的人,你跑来管什么闲事?”   林佑邦叹一口气,取出一支雪茄塞进她嘴里,又为她点上火,才说:“阿曼,伊淳只有一个,齐枕雨也只有一个,打死了就没有了。你确定,打死了他,你不会后悔吗?”   坤曼一言不发,只是吐出浓浓的烟雾。   林佑邦又说:“阿曼,你忘了阿淳死的时候,你什么感受吗?”   坤曼终于抬头看看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齐枕雨,对身后摆摆手,说:“送他回房间,叫苏攀给他治伤。”   阿孟吁了口气,连忙和其他人一起把他解下来,但是还没等到被送回房间,齐枕雨就已经再次昏死过去。   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齐枕雨几乎都在昏迷中度过,偶尔短暂的清醒过来,感受到浑身剧烈的痛楚时,却觉得还不如昏过去舒服。   终于有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看到坤曼坐在床前的藤椅上,嘴里懒洋洋地叼着一根雪茄。   齐枕雨一下子惊得彻底清醒过来,随即就又被浑身的伤痕痛得吸了口气。   “醒了?”坤曼茶褐色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齐枕雨“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坤曼缓缓吐个烟圈,曼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齐枕雨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希望我说什么?”   坤曼蓦然起身,把手指插/进他又长长了不少的头发,狠狠收拢,往后一扯,咬着牙说:“混蛋!为什么要逃跑?”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说:“我想回家。”   坤曼的愤怒,清清楚楚全都发泄在扯着他头发的手指中,冷哼一声,说:“你说话是当放屁的吗?明明答应过我,要陪在我身边,把阿淳欠我的都还给我的!妈的,你像个男人吗?”   头皮被她扯得生疼,可齐枕雨却只是皱了皱眉,就那么直视着她,冷冷地反问:“男人?你有过当我是人的时候吗?”   坤曼露出愕然的神色,竟无言以对。   齐枕雨看着她,感觉到头发里她的手指慢慢放开,便重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坤曼的手指却很快就又再次收拢用力,她咬着牙,带着柔和的磁性却又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齐枕雨耳畔响起,一字一句地说:“一个花三百万泰铢买回来的男人,你想让我当你是什么?”   齐枕雨没有睁眼,只是脸上再次现出痛苦而屈辱的神情。   坤曼恨恨地松开了手,转身出去了。   那天,齐枕雨刚刚痊愈到勉强可以下床走路,坤曼来了。   只是,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人推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炉,炭炉里插着一块烙铁。   看到这些东西,齐枕雨不由一怔。   不等他开口询问,坤曼身后跟着的三四个人,就已经走到床前,七手八脚将他按在床上,摊开手脚锁铐起来。   齐枕雨惊惧地看着坤曼,问:“你又要干什么?”   坤曼站在床前,俯视着他,淡淡地说:“给你打上属于我的标记,叫你时时刻刻都记住这个事实:你,是我的。”   齐枕雨看着她从炭炉里拿起那把正三角形的烙铁,目测边长都在十厘米左右,已经烧得通红,慢慢移向自己胸前,不由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挣扎起来:“坤曼——不,阿曼,不要,曼姐,不要——”   坤曼却无视他的挣扎求饶,面无表情地扯开他的衬衫纽扣,将仍旧伤痕累累的胸膛袒露出来,就把烙铁按了下去。   “哧”的一声,一道白色的烟雾在眼前腾起,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齐枕雨惨叫一声,挣扎的动作蓦然停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整整一个多星期,不管坤曼如何软硬兼施,他都不肯再说一句话。甚至,一看到坤曼,他就愤怒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   坤曼怕他像上次那样寻死,就叫人再次扒光他的衣服,把他锁在了床上。   维持生命新陈代谢的东西,又变成了针头和管子。   每天都有人来给他上药擦洗,顺便给他翻身按摩,他只负责不断地呼吸就好。   就在这样无望的生活中,他始终倔强地沉默着,连正眼都不看坤曼一下。   直到有一天,林佑邦来看他。   坐在床前的藤椅上,林佑邦燃起一支烟,送到他嘴边。   齐枕雨的手脚都被结实的镣铐牢牢锁在床栏上,整个人呈X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丝被,几乎没有一丝能动弹的余地。   不管是谁来跟他说话,他都不做任何回应。   但是,林佑邦把烟送进他嘴里的时候,齐枕雨终于吸了两口。   看着林佑邦把烟拿走,他轻轻吐了一口烟雾,开口的时候,声音喑哑得几乎不成声调:“邦哥,谢谢你。”   林佑邦看看他胳臂上埋着的软针头,又看看从丝被下面延伸出来的导尿管,终于叹一口气,说:“阿枕,何必这样活着呢?”   齐枕雨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低声说:“我也不想。”   林佑邦摇摇头,叹道:“那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齐枕雨便又闭上了眼睛,痛苦地皱起眉头,许久才又睁开眼睛,说:“对不起,邦哥,辜负了你一番好意。而且,不瞒你说,我真的没法不恨你喜欢的这个人。”   “那为什么不跟她妥协,再找机会离开呢?”   齐枕雨看着他,摇摇头,说:“她不会再信任我,给我那么多自由了。就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我也一样,逃不出她的势力范围!”   林佑邦略一沉默,终于又说:“阿枕,其实你这次的做法真的有点蠢,你怎么会想到去警局呢?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嘛!”   齐枕雨满眼凄然地看他一眼,顿了顿才说:“邦哥,我不是自己去的,我是被突然跟上来的巡逻警察抓进去的。不过当时,我所有的证件都被她扣在手里,她又封锁了所有的交通,即使不遇到那些警察,我恐怕也走不了。”   林佑邦笑笑,说:“阿枕,我只能说,看来你以前是个非常守法的好公民了。你怎么就没想过,还有偷渡这条路呢?这样吧,你先想法子叫她原谅你,然后,我再帮你打听一下,找个蛇头。”   齐枕雨满怀感激地看着他,眼里重又燃起希望之火。    ☆、欺骗     因为齐枕雨前两天一直发烧,所以坤曼来到床前,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收回手的时候,坤曼才发现他终于看了一眼自己。   这个变化,让本来准备转身离开的坤曼,又在他床前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燃起一根雪茄,坤曼与他静静地对视一眼,发现他眼里的怒意比之前淡了几分,便露出一个微笑,问:“要谈谈吗?”   齐枕雨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坤曼吸一口雪茄,慢慢吐出烟圈,又问:“像这样锁在床上的生活,你还打算过多久?或者,一辈子?”   齐枕雨还是不说话。   坤曼便有些不耐烦了,皱皱眉头,说:“这个样子,虽然不会死,但也许有一天,等你想下床的时候,才会发觉肌肉全都萎缩,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废物。”   齐枕雨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难道,你不再向往走到屋外的感觉了吗?”坤曼以为刚才的话都白说了,所以,在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之后,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不料,齐枕雨却回过脸,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嗓子哑得特别厉害:“你还能像之前那样信任我,放我出门?”   坤曼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然后,她俯□,对上他的眼睛,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威慑的味道,一字一句地说:“你敢再跑第二次,我就剁了你的脚!”   齐枕雨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又回到了逃跑之前的生活。   除了两点变化,其他一切似乎都跟逃跑之前一样。   第一点,就是坤曼在床上的时候,多了一个爱好。   她常常会一边亲吻着他的锁骨或舔舐着他的喉结,一边轻轻摩挲着他胸前那个烙印,笑着说:“你,是我的了!”   齐枕雨对这句话和这样的动作,从来都没有任何回应。   至于那个烙在当胸的伤痕,他在很久之后,才能鼓起勇气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细细端详:正三角形的周边是不太繁复的花纹,中间是四个大字,整个看起来很像一个家族的徽章。   那四个字,上面两个居中,采用竖排,是她的名字“坤曼”,下面两个,采用横排。齐枕雨不看则已,一看简直气得吐血三升,刻的竟然是“专宠”二字。   他颓然地靠在身后的墙上,闭上了眼睛:以后,如果真有机会离开她,怕也没有女人肯嫁给自己了吧?   如果是一枚刺青,还可以去掉,但,那可是用烙铁生生烙上去的,除非他把胸前那块肉剜下来。   一想起被锁在床上,坤曼不顾自己苦苦的哀求,把通红的烙铁按上胸口,那永生难忘的剧烈痛楚,以及几乎叫人疯狂的屈辱感,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第二点,就是坤曼到底没有以前那样信任他了。   最信任他的时候,坤曼会在激情结束之后,叫他一起去洗澡,然后依恋地抱着他一觉睡到天亮。   而现在,洗完澡之后,她会先把他双手分开锁在床头,然后再抱着他睡觉。   虽然这样睡觉的时候会比较辛苦,但齐枕雨却什么话都不说,看她取出锁铐,他甚至自动就把手伸给她了。   偶尔有那么几次,他看到坤曼眼里闪过一抹什么情绪,锁住他之后,俯身来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却只是木然地承受,没有一丝一毫地回应。   坤曼早已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木然与冷淡,也不以为意,关了灯抱着他睡觉。   六月中旬的清莱,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就已进入了雨季。   所以,某天的凌晨,随着一声惊人的雷响,山庄突然就又一次整个陷入漆黑。   随即,西北方向就冒起了火光。   原来是院里的一棵树被雷击倒,压断了一根电线,引起火灾和跳闸。   一片混乱中,有人忙着灭火,有人忙着修理电闸。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灯火才又重新亮起,院里的火也终于被扑灭。   坤曼回到房间,就见他看着天花板发呆,双手仍旧好好地锁在床头。   她出去看人灭火的时候,走得匆忙,并没有把钥匙收起来,就扔在半米外的床头柜上。   以他的能力,拿到钥匙,打开锁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等坤曼走到床前,他才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落到她脸上,问:“出了什么事?”   坤曼简单地跟他说了,看着外面已经亮起的天色,就取过钥匙,打开了他手上的锁铐。   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坤曼突然问:“我出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逃跑?”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顿了顿,才反问一句:“我要跑到哪里,才能不再被你抓回来?”   坤曼看着他,笑了:“没有白挨那一顿打,你总算学乖了。你说的没错,除非你自己长翅膀飞回去,否则,无论你逃到哪里,都会被我抓回来的。”   齐枕雨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那天上午,他在老地方见到林佑邦。   打着一把黑伞站在大雨中,听林佑邦说:“阿枕,我早晨担心死了,就怕你会上了阿曼的当,趁那个混乱的时候逃走。”   齐枕雨抬眸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她故意制造了火灾与停电?”   “当然。”林佑邦点点头,“不过,别着急,我会想办法安排你离开。”   齐枕雨说:“谢谢你,邦哥,又要你费心了。”   林佑邦拍拍他的肩,说:“好兄弟,别说这种话,谁让我那么爱阿曼呢?”   林佑邦又告诉他,往正北方向走,科克河边有一个叫阿堆的蛇头,经常组织偷渡,据说有些背景,所以很少失手。不过他收费很高,因此齐枕雨必须想办法从坤曼那里弄点值钱的东西,否则,蛇头是不会帮他的。   齐枕雨一一记在心里。   齐枕雨从来不在床上和坤曼谈要求,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从事某个职业的人,下贱到连自己都恶心。   所以,他有什么要求,只在吃饭的时候提。不过,自从跟坤曼表示屈服以来,除了那个希望去院子里走走的要求之外,他也没有再提过任何要求。   只是某天早晨,和坤曼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齐枕雨突然看着坤曼的手发了会儿呆。   坤曼看到他的眼光停在自己中指上,那里戴着一个很大的戒指,上面镶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祖母绿宝石。   坤曼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说:“刚才这个角度,突然发觉你的戒指很好看。”   “你喜欢?”坤曼微笑着看他一眼,有一点点意外,因为认识他近三个月以来,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   齐枕雨问:“你戒指上那颗宝石,是祖母绿吗?”   坤曼笑着说:“是啊,你喜欢祖母绿?”   齐枕雨点点头说:“以前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见真的,确实很漂亮。很贵吧?”   坤曼便又笑了,说:“是有点贵。不过,如果你肯对我笑笑,哄得我高兴了,我就会把它送给你。”   没想到齐枕雨立即瞪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坤曼哈哈大笑,知道他自尊心很强,刚才那个玩笑显然触到他痛处了。   她褪下戒指,抓过他的手,给他戴在手指上,说:“开玩笑的,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齐枕雨看着那枚戒指,表情木然,连句“谢谢”都没说。   坤曼便不乐意了,一把捏住他下颌,说:“给点表示,就那么难吗?”   齐枕雨终于抬眸看着她,从桌子上探身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   坤曼看着他坐回去,突然说:“喂,我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齐枕雨瞥她一眼,问:“阿淳吗?”   坤曼笑着说:“不,是阿枕。”   齐枕雨便冷着脸,垂下了眼睫。   坤曼叹一口气,说:“还是换阿淳来吧。”   齐枕雨便抬眼看着她,说:“只是喜欢吗?我可是很爱你的。”   坤曼正喝了一口汤,险些就被呛着,笑着骂道:“妈的,有你这样板着张死人脸,语气跟报丧似的说爱的吗?”   齐枕雨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对不起,那就重来好了。”   然后,他再一次探身过来,虽然仍旧没有笑容,可是表情看起来柔和了许多,缓缓地说:“阿曼,你送我的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我爱你!”   又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他才坐回去。   坤曼看着他,眼里突然就难得地掠过一抹类似伤感的情绪。   虽然一说到喜欢他,他就冷了脸,但居然破天荒对她的戒指表示感兴趣,而且她送的时候也那样收下了,这让坤曼既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   虽说能被宝石轻易地打动,是有些俗气,但总比他无懈可击要好一点吧。   将近三个月的相处,虽然不至于达到当初对阿淳那样的情感,但是对这个男人,她发觉自己还是产生了一些说不清的感情。   长得好看不用说了,毕竟是个跟阿淳那么相似的人。只不过,阿淳似乎过于漂亮精致,这个男人,却多了几分倔强刚毅。   意外惊喜的东西,是发觉他的声音特别好听,不论是低沉柔和地说情话,还是在床上被她折腾到难耐地呻/吟,都有动人心魄的魅力,而且不同的时候,更有不同的味道。   此外,虽然有时候恨极了他倔强的性格,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打心眼里欣赏他作为男人的骨气。   特别是看着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最终在自己面前无奈地屈服时,那种巨大的成就感,居然比她又做成一笔大生意,还让她觉得快意数倍。   其实最近在床上锁他,虽然有一点点不放心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来说,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始终有些恼怒,他竟敢挑战她的威慑力趁乱逃跑。   所以,今天坤曼坐在办公室里,闲暇的时候想起他早晨的表现,决定从今晚开始不再锁他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下午回到家叫他过来吃晚饭的时候,手下竟然告诉她,说他吃过午饭下楼以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坤曼心里突然就有种预感,连忙叫人调出监控录像,发现他最后的影像,是在山庄的东北角,而且,是在四个小时之前。   赶到东北角的时候,才看到那里巡逻的暗哨阿诺被扒了上衣,用铁丝牢牢地捆在一棵摄像头照不到的树上,嘴被他自己的迷彩背心堵得死死的,还没挣扎开捆缚他的铁丝。   松绑后的阿诺捡起地上一根长长的竹竿,绘声绘色地对坤曼形容着,他是怎么助跑,又是怎么撑着这根竹竿,飞一样地越过高压电网,翻墙出了山庄。   坤曼听着,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容来:看来,我低估了这家伙的能力。他居然能打晕我的暗哨,把他捆起来,然后用这样巧妙的方法,从这里翻墙逃了出去。   齐枕雨,你最好祈求老天保佑你运气好一点,不要再落到我手里!    ☆、偷渡     当齐枕雨把手上那只祖母绿的戒指褪下来的时候,蛇头阿堆的眼里立即发出比白金底托还要亮的光,那饿狼一样的神情,显得他的眼睛比祖母绿宝石还要绿。   他又是咬,又是舔,还戴在自己手上左看右看,最后,眯起眼睛问:“你要去版纳?”   齐枕雨点点头:“对,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阿堆贪婪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咽了口唾沫,又抬头望着齐枕雨,说:“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又要给你办证件,又要负担你路上的各种花销,还得顶着坐牢掉脑袋的危险,所以,没有办法的。”   齐枕雨只简单地说:“我明白,我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尽早到达版纳。”   阿堆点着头说:“没问题,不过,你这个是真的吧?”   齐枕雨冷冷地伸出手:“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还给我,我找别人。”   “哎哎,有话好说,别生气。”阿堆连忙笑着说,“这要是真的,也就刚刚够你的费用,万一是假的,我不就亏大了吗?”   齐枕雨皱起眉头,说:“拿来!”   阿堆呵呵一笑,推开他的手,说:“好了好了,我看兄弟你也是个直爽性子,那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好了。”   齐枕雨不跟他啰嗦,只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马上就可以。”阿堆满脸堆笑地说。   看着船舱的底板被掀起来,露出那个隐蔽的空间时,齐枕雨微微迟疑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咬咬牙,跳了下去。   不用说,跟好几个人挤着躺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是很难受的。   又闷又热,再加上一阵阵熏人的汗臭味脚臭味,齐枕雨觉得自己有些晕船了,一阵阵地犯恶心。   他强忍着作呕的感觉,闭上眼睛,不断地跟自己说,忍一忍,回到版纳就好了。   就这样,转移了注意力,果然稍微好一些。   到版纳以后,怎么办呢?带着老爸和阿秀一起离开吧!   中国那么大,哪里不能藏身,哪里不能找到一碗饭吃?坤曼势力再大,恐怕也鞭长莫及了!   想着想着,慢慢放松下来,他终于渐渐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船突然猛地一晃。   甲板上响起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有说话声,似乎是什么人来搜查。   大家都很紧张,屏息凝气,生怕被警方搜查出来。   不过,搜查很快就结束了,船上安静下来,船又继续缓缓前行。   齐枕雨睡了一觉醒来,又遭到刚才那样有惊无险的情况,便没了睡意。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还是适应不了狭小的空间里那糟糕的空气,又被那些各种各样的臭味熏得一阵阵犯恶心。   可是很快,船却再次猛地一晃,似乎又停了下来。   大家有了上次的经验,都没有那么惊慌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等待搜查结束,继续旅行。   直到听见上面响起箱子被挪动的声音时,大家这才又有些紧张起来。   终于,头顶响起大家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有人问:“是在这个下面吗?”   蛇头阿堆战战兢兢地回答:“是。”   上面的人冷冷地命令:“打开!”   大家全都被吓傻了,有人甚至开始轻轻地抽泣。   接着,头顶的舱板被掀起,带着水汽的空气格外清新,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就那么突然地涌进了狭小的空间里。   一束耀目的光线射入,上面的人喊道:“都出来!”   齐枕雨突然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那时已经不容他多想,因为他在最外面,所以被里面的人第一个推了上去。   有人抓住他的胳臂,将他率先拽了出来,随即一道耀目的光线便打在脸上。   齐枕雨本能地抬手挡住了脸,但接着就被两旁的人扭住了胳臂,对面有人吁了口气,说:“就是他!”   当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的时候,齐枕雨的眼睛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看清眼前的情形,他不由就吸了口气。   十余架快艇把这艘货船围在中间,站在身旁的人,穿着统一的迷彩服,身上无一例外地背着枪。   蛇头阿堆站在对面,不住地抹着额上淋漓的汗水,身子躬得像个虾米似的,对一脸傲慢的阮伟雄低头哈腰满脸陪笑:“对不起,雄哥!我真不知道这是曼姐的人,否则,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带他走啊!”   阮伟雄哼了一声,问:“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答应带他走的?”   蛇头阿堆连忙褪下手上的祖母绿戒指递过去:“这个,就是这个,他说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再没别的了!真的,你不信可以问他自己!”   阮伟雄接过戒指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一眼齐枕雨,微微一笑,说:“阿堆,算你今天老实。曼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要?”   阿堆不停地擦汗,说:“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阮伟雄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抓着齐枕雨的两人摆摆头,说:“上船!”   阿堆看着他们把齐枕雨押上快艇去,这才吁了口气,对其他人说:“回去回去,没你们事了。吓死老子了,怎么摊上这么一尊大神?”   被带回清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坤曼斜倚在老板椅上,嘴里叼着雪茄,冷眼看着齐枕雨被反铐双手,脚上戴着镣铐,押到了自己面前。   看到他下颌上一道青紫的痕迹,衬衫也被撕破了两道口子,坤曼有些讶异地问阮伟雄:“阿雄,这是怎么回事?”   阮伟雄连忙弯腰说:“下船的时候,他想跳水,兄弟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制服。”   坤曼点点头,不再说话,把目光重又投向那道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阮伟雄却又恭恭敬敬地说:“对了,曼姐,你的东西。”   坤曼看到他双手奉上的戒指,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会到了你这里?”   阮伟雄便跟她说了原因。   坤曼听着,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站着的人。   齐枕雨还是那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说真的,第二次又被抓回来,齐枕雨算是彻底绝望了。   他终于明白,只要在泰国,无论黑道白道,对他而言都是走不通的,坤曼的势力,根本就大到超乎他的想像。   齐枕雨想起自己跟林佑邦打的那个比方,孙悟空和如来佛,那只手掌的边际,穷他所有的力量也绝不可能探寻得到。   他终于死心了,委屈自己,找机会逃跑,根本就是此路不通。   所以,被押下船的时候,他突然反抗起来,只想落水求死。   这一次,坤曼会怎样对待他,他已经不敢想了。   但是,真的被带到坤曼面前的时候,他却又释然了。   随便怎样吧,大不了就是被活活打死,或者,真像坤曼说的,被锁在床上一辈子,变成一个废物。   那也没什么,没准坤曼看他变成一个废物,反而会对他丧失了兴趣,放他走或者放他死了。   所以,他不再说话,等着看坤曼露出暴怒的神情,等着她再来狠狠地打他耳光,然后吊起来打他,或者拿烙铁烫他,最后被打死,或者继续再被锁到床上去。   都,无所谓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坤曼这一次,却完全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甚至收回那只戒指戴上中指的时候,她都没有因他的欺骗而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摆摆手,淡淡地说:“带他去手术室。”   手术室?   没有被打耳光,没有被扒光吊起来,却要带他去手术室?面对这样的状况,齐枕雨却有些懵了。   他身上的伤早都已经好了,又没什么病,为什么带他去手术室呢?   总不会,是要搞活体解剖吧?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结果,齐枕雨倒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一楼,手术室。   顶上开着大大的无影灯。   齐枕雨的上半身被牢牢地绑在手术台上,两手被紧紧地捆在头顶上方,嘴里塞着一条毛巾,鞋袜都被脱掉,两条腿在膝盖的位置也被死死地绑在手术台上。   坤曼的私人医生苏攀穿着消过毒的隔离服,脸上带着口罩,叫人把他牛仔裤的裤腿下摆剪开,挽到膝盖的位置。   然后,两只脚上分别传来轻微的刺痛。   坤曼终于开口说话:“还记得吗?上次我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跑第二次,我就剁了你的脚!”   齐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坤曼淡淡地说:“不过,我不喜欢残缺不全的东西。而且,你在我身边快三个月了,我还真是做不到那么无情,所以,只割断你两只脚的脚筋就好了。”   齐枕雨变了脸色,之前的无动于衷开始土崩瓦解。   其实,他始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终有一天可以逃离这里的吧?   挨了打,可以养伤。   被锁起来,也可以放开。   但是,脚筋被割断,那就只能坐一辈子轮椅了!   不,不要!   坤曼看他终于露出满眼惊恐的神色,开始摇头,接着露出求饶的神色。   她冷冷地一笑,说:“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昨天早晨骗我戒指,下午打晕阿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这些后果?居然敢那样跳过高压电网,你也不怕一个失手,被电成一截焦炭?”   齐枕雨满眼都是求饶的神色,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使劲地摇头,可是嘴被毛巾堵着,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嗯嗯”的声音。   坤曼继续冷冷地说:“你看,我对你多好,连割断脚筋这么简单的事,也不希望你感到疼痛,所以先给你脚上打了麻药。等手术之后,你也就能适应腿脚麻木不听使唤的感觉了。”   然后,她背过身去,问医生:“麻药生效了吗?如果生效了,就开始吧。”   医生点点头,过来对他的腿脚做应激反应。   齐枕雨彻底急了,额上渗出汗水,拼命地挣扎起来,被毛巾堵着的嘴里,努力发出最大的声音。   坤曼回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阿枕,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苏攀医生很快做完应激反应,对坤曼说:“麻药生效了,他的腿脚现在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可以开始了吗?”   坤曼没有说话,只是又冷冷地看了一眼齐枕雨。   齐枕雨早已经挣扎得大汗淋漓,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满脸都是求饶的神色,拼命地摇着头,那些“唔唔嗯嗯”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拼命求告的话语。   看着坤曼轻轻点头,表示手术可以开始,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只是眼泪,却蓦然就流了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呃,快崩溃了其实小齐就是个自尊心比较强、个性比较倔强的普通男人,别把他当英雄看这样的遭遇,可以说,已经超出他的忍受极限了 ☆、心死     “等等!”坤曼在看到他泪流满面的那一瞬间,终于开口制止了医生。   齐枕雨不再挣扎,闭着眼睛,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   被绑在手术台上动不了,但身体却止不住地抽泣到颤栗。   坤曼耸然动容,伸手抽掉他嘴里的毛巾,轻轻替他拭去满脸狼藉的泪痕。   齐枕雨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她,可是才一张嘴就又哽咽难止,竟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坤曼长长地叹气,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齐枕雨便又闭上眼睛,别过脸去,身体仍不可抑止地轻轻抽动着。   坤曼看着他,许久才又开口:“你既然那么怕被割断脚筋,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齐枕雨终于又一次睁开眼睛,回过脸来看着她,好久才平静了一点儿,说:“我不会再跑了,我发誓!”   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坤曼伸出手,用毛巾替他擦掉眼泪,说:“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他就又闭上了眼睛,平复好久,才又睁开眼睛,说:“不要再把我锁起来了,好吗?我保证,我会听话。”   坤曼点点头,说:“好。”   他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坤曼看着他又闭上了眼睛,就继续替他拭去眼泪,心里却突然就也有些难受。   这样一个人,被逼到如此彻底屈服的地步,还是他吗?   当天下午,齐枕雨发烧了。   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体温计显示到了40.9°。   坤曼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看他额上一直敷着冷水毛巾,但仍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伸手握住他的手,会时不时地感觉到他在抽搐和颤栗。   整个人烫得像一块火炭,脸颊烧得通红,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还时不时地在说胡话。   “爸,你能不能别再赌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究竟打算要卖几次?”   “阿秀,你答应等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怎么可能爱上那个女人,请你相信我!”   “坤曼,你不觉得你很变态吗?你毁了我的人生,我恨你!”   “不要,曼姐!别割断我的脚筋,我求你了,我再也不跑了,真的,我发誓!”   “阿曼,别再烫我了,求求你,不要!”   “曼姐,我想回家,不要再把我锁起来了,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   坤曼听着这些发自他内心的感受,感觉到他心底最真实的脆弱,眼中神情复杂。   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是个噩梦一样的存在吧?   对不起,阿枕!你千错万错,不该长了一张跟阿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医生来了,给他打了退烧针。   体温慢慢降下来,他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但是天亮以后,坤曼来看他的时候,他又烧得火炭一样,昏迷不醒,满嘴胡话。   坤曼居然破例没有去度假村,而是在家里陪了他一天。   医生再来,打退烧针。   体温降下来,他就又沉沉地睡去。   药效过去,就又烧起来。   坤曼问医生,这是得了什么病,医生说看不出来,做个全身检查吧。   用退烧针支撑着,带他到清莱最好的医院,动用各种各样的仪器,做了最细致的全身检查。   最后的结论是,除了血象略有点偏高以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大概是有一点感冒吧。   坤曼对这个无稽的结论无比恼火,气呼呼地带他回了家。   用冷水毛巾敷额头,用白酒擦洗全身,不停地给他喂水喝,坤曼为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熬得两眼通红。   那样的时候,她突然惊讶地发觉,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比自己想象得似乎还要深刻。   四个晚上,三个白天。   清晨,齐枕雨终于神志清明地睁开眼时,看到坤曼竟然歪在自己床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晨曦丝丝缕缕地从背后映照过来,她的脸背着光,能明显地看到眼下的青晕和眉间的疲倦。   身上搭着一件崭新的男式西装,大概是从他的衣柜里取出来的。   一只手支在藤椅的扶手上撑着头,另一只手,却握着自己的手。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不料这个动作立即惊醒了她。   睁眼看到他的时候,坤曼眼里明显露出惊喜的神情,声音沙哑地问:“阿枕,你醒啦?”   看他点了点头,坤曼连忙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太好了,终于退烧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可是坤曼明显地感到了齐枕雨的变化。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什么屈辱和愤怒的表情。整个人更沉默了,表情不再是冰冷的,而完全被木然取代。   动作机械,神情木然,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而且,据手下说,他从病好之后,几乎没有下过楼,常常整天整天地坐在屋里发呆。   他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就变得那样晦暗无光了。   坤曼以为他过段时间就好了,所以也没有太在意,而且,因为知道他心里对某些事情其实是抵触的,所以也不再叫他去自己房间。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多月以后,他却情况照旧,完全没有改变。   坤曼的耐心是有限的。   晚饭后,拉着他出去散步,散步回来,在他房间门口停都没停,直接就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坤曼亲吻他,他机械地回应。   坤曼心里不悦,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坤曼一把扯开他衬衫的扣子,然后,愣住了。   她本来是带着满腔的怒气,想要狠狠地折腾他,听他呻/吟求饶的。   但是,看到那具身体的时候,却一下子就什么兴致也没有了,甚至,连愤怒也都烟消云散。   那锁骨两边的深陷,胸骨下面历历可数的突起的肋骨,失去了弹性和光泽的肌肤,都在告诉坤曼,这个人的生命正在急剧地枯萎。   她清楚地记得,他的简历上,身高一栏填的是182cm,体重一栏填的是70kg,现在这一把干枯的骨头,叫她怀疑他是否还够50kg。   坤曼的心里,突然觉得难受起来。   自尊是他灵魂的全部内容,当那些骄傲全都被打碎之后,失去灵魂的生命之花,也就失去了所有的水分与养料,再也不会继续怒放,而是急剧地走向衰败和凋零。   她突然明白,当他终于放弃逃跑的念头时,也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和理由。   一句话,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   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似乎也从来没把坤曼当女孩看过,而且还早早就离世了。继母与弟弟大约是因为都依靠着她生活,所以跟周围那帮弟兄一样,看她的眼光里都充满了敬畏。   只有阿淳,第一眼就夸她漂亮性感,而且常常花样百出地逗她开心。尤其两个人有了关系之后,他是唯一一个叫她有了家人感觉的人。却怎么想得到,在她准备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竟会是那样别有用心的人。   起初见到齐枕雨照片的时候,坤曼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等见了本人,才真是大吃一惊,若不是亲眼看着阿淳在眼前咽了气,又亲手葬了他的话,真以为是他又活着回来了。   那一瞬间,想起那个跟她在床上花样百出的家伙,曾使出浑身解数逗她高兴,其实却是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她所有的愤怒与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   可是在她百般发泄与试探之后,才发觉是个跟伊淳完全不同的男人,甚至是跟她身边所有人都不同的男人。那样的干净纯良,却又倔强自尊,尤其是晚上抱着他睡觉的时候,竟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突然就觉得那么惋惜,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他,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一直陪在身边,会是多么温馨的事情。   可惜,已经过去的不可挽回,有些事情还得继续。   坤曼第一次那么细心而温柔,替他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全都扣好。   然后,拉他起来,把他抱在怀里,才发觉那一把骨头竟然到了硌人的地步。   坤曼终于叹一口气,在他耳边问:“要怎样,你才会快乐起来?”   他只答了两个字:“回家。”   坤曼愣了一下,说:“不行。”   齐枕雨听到她的回答,就又沉默了。   虽然他已经瘦到叫她觉得难看的地步,使她几乎失去了任何兴致,可是,她却仍然舍不得放他走。因为,她忘不掉这个生命曾经怎样鲜活地在她眼前抗争,曾经怎样叫她觉得动人心魄,更忘不掉夜夜抱着他睡觉时那种安心的感觉。   这个人也一定不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他在她心里留下了些什么。   一定还有办法的,叫他变回从前那样鲜活的样子,如果还有可能,最好能继续把他留在身边,甚至,是一辈子。   坤曼松开他,问:“给你家打个电话,好吧?”   他点了点头。   坤曼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齐枕雨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老爸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激动地嚷起来:“阿枕,你个死小子,为什么到现在才打电话回来?我和阿秀都快担心死了!你换号码了?”   “没有,这是别人的电话。我的手机,丢了。而且,一直很忙,所以就没有打电话。”   “怪不得打你手机一直是关机。”老爸吁了口气,又问,“阿枕,在那边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   “那你就好好工作,我绝对不会再去赌了,你放心。”老爸说,“我身体挺好的,最近找了个给人家看大门的活儿,每个月还能给你存点儿钱,等你回来就能娶媳妇了。阿枕,记得给阿秀打个电话,她来问过我好几回了。”   “嗯。”齐枕雨说,“那就这样,保重身体,再见。”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给坤曼递过去。   坤曼叼着雪茄,问:“没有别的人,需要打电话了?”   齐枕雨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如果用坤曼的手机,给阿秀打电话,那将会是件很诡异的事情。而且,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必再耽误阿秀?   他的心,真的已经死了。    ☆、绑架     怎样给一颗已经死去的心,重新注入活力?   坤曼绞尽脑汁。   齐枕雨自尊心很强,为了不叫别人看到颈侧的吻痕,在最炎热的夏季穿着高领长袖的T恤出门,那就从叫他愤怒开始吧。   于是,坤曼故意等他理短了头发的时候,在他耳后咬下一排齿痕,又故意在他颈中留下好几个吻痕。傍晚拉他出门散步的时候,故意把他衬衫领口的扣子敞开。   结果,他一脸木然地跟着她走,有人迎面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抬手遮掩一下。   坤曼觉得可能是不够过分,于是故意在有人的时候,把他压在沙发上,跟他十指相扣来个深吻,甚至把手伸进他裤子里,结果,即使被她逗引到喘息着红了脸,他竟也完全不躲避。倒是弄得那帮下属见了她都跟做了贼似的,生怕大姐哪天欲求不满,会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   无论何时何地,叫他跪下他就跪下,叫他躺下他就躺下,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屈辱的神色,只有无边的麻木。   看来,叫他愤怒是行不通了,这个人已经不会愤怒了。   那么,感动他吧。   于是,坤曼亲手给他炖汤,亲自下厨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结果,汤只喝了一口,他就“哇”地吐了出来。菜,放到嘴里嚼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在吃毒药。   坤曼自己尝了尝,终于打消了做饭感动他的念头。   她把一帮心腹叫到跟前,问他们,怎样能使一个男人高兴或者感动。   结果,他们的答案惊人地一致,就是送一堆美女给他,叫他爽到死。   坤曼把他们全都踹了出去。   自己坐下来想想,齐枕雨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第一次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是为了给逃跑勘察地形,第二次表现出对她戒指的兴趣,是为了有东西交给蛇头帮他偷渡。   除了逃跑,啊,不是,其实是为了回家,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兴趣了。   真叫人一筹莫展。   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天天枯萎,想尽各种办法却仍旧毫无起色之后,坤曼猜想,作为男人应该更喜欢出去干点事业,不如把他带去度假村,看他愿意干些什么。   难得那天没有下雨,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于是,早晨换好正装出门的时候,坤曼便叫齐枕雨也跟着一起去。   想了想,又有些不大放心,把他第二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准备好的一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对皮质的护腕,但实际上里面有定位仪,还有低压电流。   给他戴在手腕上,锁好密码锁,坤曼说:“这对护腕,可以叫我随时随地知道你的行踪,而且,我随时随地可以叫里面的低压电流,把你击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以后,不要再想着逃跑了。”   齐枕雨木然地看着她,沉默。   他早就不想逃跑的事了。   其实,坤曼正装的时候,平添了几分成熟和干练的气质,火爆的身材更是把制服的诱惑力发挥到极致。很多时候,她那帮下属看着她的背影,都忍不住偷偷地咽唾沫。   可惜,齐枕雨看她的眼神,跟看着周围那些统一迷彩或者统一黑西装的下属,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跟坤曼并肩坐在超长版凯迪拉克里,前前后后都是荷枪实弹的保镖,齐枕雨也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看到“坤曼度假村”的大招牌时,他的眼里却终于闪过一抹悲伤的神色。   坤曼不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第一天来这里的情形。   那时候,看到碧水蓝天湖光山色间的“坤曼度假村”时,曾经怎样惊叹过这里风光的美丽和度假村的气派。   可惜,几个小时后,他就坠入了地狱的深渊。   坤曼特意放下手头的工作,牵着他的手,在度假村里走了一会儿。   碧水如带,远山如画,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度假村里游人如织,看来坤曼的生意很好。   坤曼带他来到水上乐园,问他:“你想玩什么?”   齐枕雨木然地摇摇头。   坤曼叹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这个男人,她可以叫他屈服下跪,可以叫他哭泣流泪,却偏偏没法叫他高兴欢笑。   想了想,说:“我带你去冲浪,好不好?很刺激的!”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冲浪,快艇,滑翔,跳伞。   坤曼带着他玩,累得满头大汗。   可是看看身边那人,却只在惊险的时候皱了皱眉,虽然也跟着她弄得大汗淋漓,神情却木然依旧。   坤曼放下工作,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又陪玩又陪吃,还附带陪笑,却看到对方始终跟个提线木偶一样,终于不免泄气。   妈的,怎么搞到现在,好像我才是卖身的那一个?   坤曼终于不耐烦了,带着他回到办公室,一边换了衣服处理案头堆积的东西,一边问:“我这里,有你喜欢的工作吗?”   齐枕雨窝在沙发里,抬眸看她一眼,淡淡地反问:“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坤曼吸了口气,竟是无言以对。   他的简历,她看过,是学建筑设计的,毕业以后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近三年,但自己这里,目前没有建筑设计的工作给他干。其他工作,她真的不知道他适合干什么,而且,如果自己强加给他干,他干得没兴趣,那么干不干又有什么两样?自己又不是养不起他这么一个人,非要他干活来为自己讨生活。   坤曼一边处理手头的东西,一边发现自己今天心不在焉。   没办法,感觉到他闷闷地窝在沙发里,坤曼就会时不时地想要看看他脸上什么表情。   但是每次看到他木然的神情,就又忍不住觉得烦躁。   她终于“啪”地扔下手头的东西,问:“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不说话。   坤曼皱皱眉头,说:“要不,你先回家去吧,我叫阿吉送你,我还得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去。”   齐枕雨点点头,说:“嗯。”   坤曼望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出了度假村,没走个两三公里,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阿吉咒骂着下了车。   齐枕雨抬头看看车前方,一棵树横倒在路中间。   阿吉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伸手搬了一下,那棵树却只挪动了一点儿。   齐枕雨便推开车门准备下去帮忙,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立即回头,眼前就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两三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男人,正陆续从公路旁边的树林后面闪身出来。   阿吉推开办公室的门,跪倒在坤曼的脚下,哭着说:“曼姐,齐哥他——”   坤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逃跑了?”   “不是,他被绑架了!”   坤曼把手里的东西“啪”地一下摔在桌子上,愤怒地问:“哪个混蛋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动我的人?”   阿吉战战兢兢地说:“是巴裕老大。”   坤曼一拳砸在桌子上:“妈的,又是这个人渣!”   正说着,电话就响了。   坤曼按下接听,那边传来巴裕老大沙哑的声音:“曼姐,最近过得好吗?”   “少废话,你把我的人弄哪去了?”坤曼皱眉。   巴裕呵呵一笑:“哎呀,曼姐脾气还是这么直爽。想不到曼姐的爱好一点也没变啊,居然找到个跟阿淳那么相像的小情人,哈哈哈。我有点好奇,请他过来玩几天,曼姐别那么小气嘛。”   坤曼哼了一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巴裕嘿嘿笑着说:“我其实最想要曼姐陪我玩两天。”   坤曼冷笑:“你下面那根东西是不想要了吧?”   巴裕哈哈大笑:“唉,曼姐,我可是一直很倾慕你的。好吧,曼姐既然不喜欢听我表白,那就谈正事吧。”   “有屁快放!”   “嗯,我很喜欢勐东村那块地方,不知道曼姐有没有把它高价出让的意思?”   “放屁!”坤曼骂道,“你给的高价,只够你买件裤衩遮羞吧?”   巴裕再次哈哈大笑。   坤曼又说:“我把勐东村卖给你,叫那里三五十户人家上哪里生活去?”   巴裕嘿嘿笑着说:“曼姐,你的度假村那么大,解决个一百来人的生活,有什么难处?或者,等我在那里盖了夜总会,他们也可以来我这里上班啊。”   “你的夜总会,一般人恐怕没法在里面混下去吧?”坤曼冷哼一声。   “哎呀,看来是谈不拢了。”巴裕呵呵笑着,说,“要不,曼姐明晚去‘红螃蟹’坐坐,我带着你的小情人去那里喝喝酒。你知道,我手底下那帮家伙,饥渴得久了,男女通吃的。”   坤曼咬着牙骂道:“巴裕,你他妈的敢动他一指头,信不信我叫你下半辈子变太监。”   然后,“啪”地摔了电话。   发火归发火,坤曼究竟不可能不管齐枕雨的死活。   巴裕那个变态,什么事都干。“红螃蟹”是他名下的一家夜总会,就像他说的,男女通吃。   齐枕雨要是被他带到那样的地方,恐怕不会活着回来了。   她抬起手腕,看看自己腕上的遥控腕带,轻轻按下一个键,屏幕上显示出一副地图,中间是一个蓝色的点,左上角显示出一个红色的点。   蓝色的是她自己,红色的是齐枕雨。   点击放大,搜寻到红点的具体位置。   坤曼气得又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妈的,这个人渣,已经把人带到他的老巢去了。   她想了想,又把电话拨过去。   巴裕马上接了电话:“怎么,才这么一会儿,曼姐就想你的小情人了?来,叫他跟你说句话。”   那边却只是沉默,接着响起巴裕愤怒的声音:“妈的,你是个哑巴吗?”   坤曼连忙问:“阿枕,他们有没有动你?”   齐枕雨的声音终于闷闷地传过来:“没有。”   坤曼吁了口气,说:“这帮家伙没人性的,你不要像在我面前似的,那么死倔。我会尽快救你出来。”   “嗯。”齐枕雨回答。   电话里就又响起巴裕的声音:“看吧,曼姐,我一点也没亏待你的小情人。怎么样,什么时候谈谈我们的生意?”   坤曼想了想,说:“就今晚吧。不过,必须看到他的人,我才会跟你谈。”   巴裕便又笑了:“嗬,这么急啊?行!”   “等等,说好地方。”   巴裕笑着说:“来我家就好了嘛。”   “不行。”坤曼一口拒绝,“找一个既不是你的地盘,也不是我的地盘的地方,怎么样?”   巴裕沉吟一下,终于说:“行。”   最后,双方约好价钱,又把地点定在科克河边的一个废弃码头。    ☆、复活     巴裕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十来分钟。   坤曼倚着车门,叼着一根雪茄,看着巴裕的加长版越野车终于飞驰而来。   车停下,三名保镖率先下车,然后巴裕才跳下车来。   接着,是三名拿着钱箱子的小弟。   最后,才是被反绑了双手的齐枕雨,眼睛上蒙着黑布,嘴里塞着毛巾,由两名小弟押下车,跟在巴裕身后走过来。   坤曼只瞥了一眼,看他没有受伤的样子,便把目光投向了巴裕。   巴裕在坤曼对面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笑着对坤曼打个招呼:“曼姐,好久不见啊。”   坤曼哼了一声,说:“是啊,好久不见。”   巴裕便示意拿着钱的手下,上前五米左右,把箱子打开,说:“曼姐,这里是一百万美金。”   坤曼咬了咬牙,对身后打了个响指。   便有三人拎着一个保险箱出来,也上前五米左右,跟拿钱的对方隔开两三米的样子,然后双方各派一人过去,一方点钱,一方验地契。   两方的其他人马按兵不动,除了点钱验钞的声音,其余一片寂静。   终于,双方点完验讫,各自对老大点点头,报告一声,交换东西回来。   坤曼淡淡地说:“好了,交易结束,你给我七天的时间,安置那些村民。现在,把我的人放回来。”   巴裕看看呈上来的地契,哈哈一笑,说:“没问题。”   然后,对手下摆摆手,说:“放人。”   两名小弟给齐枕雨松绑,又去掉他眼上蒙着的黑布和嘴里堵着的毛巾。   巴裕望着齐枕雨呵呵一笑,说:“得罪了,慢走。”   齐枕雨瞥了他一眼,往坤曼跟前走过去。   坤曼迎上两步,抱了他一下,轻声问:“还好吗?”   齐枕雨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阿孟拉开车门,他就径自上了车。   阿孟却在他上车之后就一把关上了车门。   然后,车外响起密集的枪声。   齐枕雨隔着防弹玻璃,看着外面突发的枪战,不禁瞠目结舌,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警匪片里。   没过多久,外面就重又静了下来。   阿孟拉开车门,说:“齐哥,曼姐让你过去。”   此时,巴裕的手下已经围成一圈,背对背举起双手站着,枪都堆在脚下,坤曼的人则形成一个包围圈,拿枪指着他们。   数米开外,巴裕躺在离他车不远的地方,齐枕雨坐在车里亲眼看到,刚才坤曼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踏上一步踩在他胸膛上,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   那个装钱的箱子,就扔在他脑袋不远处。   保镖阿多提着那个装地契的保险箱,和另一个叫阿助的保镖分别站在巴裕的两侧。   齐枕雨来到坤曼身边,问:“你叫我?”   坤曼抬眸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对巴裕说:“该你了。”   巴裕连忙对齐枕雨说:“齐哥,今天的事,多有得罪,你别见怪。”   坤曼冷冷地说:“巴裕,我坤家虽然早已经退出江湖恩怨,但是,今天我郑重警告你一声,别他妈闲得发慌了跑来招惹我,我坤曼也不是吃素的!”   她蓦然扣动扳机,“啪啪”两枪,都打在巴裕脑袋边不到一寸的地方,顿时尘烟翻滚,吓得巴裕连连哆嗦。   “妈的,你个死人渣!孬种!”坤曼骂骂咧咧的,又在巴裕已经湿成一片的裤裆里踩了一脚,这才对齐枕雨摆摆头,说,“走!”   说完这句,她就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了。   齐枕雨跟在后面,看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头栗色的鬈发,随着腰肢的摆动左右荡漾,暗暗吸了口气,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冒出来那么一句话:“这女人,居然这么帅!”   回到车里坐好,坤曼把手枪别在腰里,安慰似的伸手拍拍齐枕雨的手,问:“你还好吧?”   齐枕雨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坤曼便多看了他一眼,突然发觉他的眼睛,今天好像少了些晦暗,多了些神采,那时不知怎么就灵机一动:男人果然还是对暴力性的场面更感兴趣吧?   于是,车发动起来的时候,坤曼突然转眼望着齐枕雨,问:“阿枕,你想不想学功夫,练射击?”   终于如愿以偿,在他眼里看到有一抹光彩隐隐流动,齐枕雨略一思忖,终于点点头,说:“想。”   坤曼笑了,微微一顿,说:“想学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齐枕雨回头看着她,问:“什么?”   坤曼看着眼前那张终于稍稍生动起来的脸,心里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养虎为患的苗头,但略一权衡,到底还是觉得,如果能叫这个人重新活过来,好像也值了。   于是,她略一迟疑之后,才说:“你的体重至少要达到65kg以上。”   齐枕雨看了她片刻,终于再次点点头,说:“好。”   回到家,坤曼先忙着检查下属们的伤情。   好几个人都挂了彩,连阿孟的左臂上都被打了一枪。   医生和护士都忙得团团乱转,坤曼便也亲自上阵,帮着给下属包扎。   齐枕雨跟在她身旁,给她打下手。   等全部安置好之后,已经很晚了,两人一起去坤曼的房里吃晚饭。   在桌子两面坐下来,齐枕雨给她盛饭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坤曼不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咦,这家伙,居然会关心她了?   不由微微一笑,说:“我没事,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齐枕雨把盛好的饭递给她,顿了顿,才说:“因为,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   坤曼淡淡地笑着,哼了一声,说:“你他妈还真是恩怨分明。”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吃饭了。   然后,坤曼发觉,他今天的饭量明显比最近要好一些。   吃过饭,洗完澡。   坤曼斜倚在藤椅上,叼着一支雪茄,说:“把衬衫脱了。”   齐枕雨便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了,面无表情地站着。   坤曼看一眼他瘦骨嶙峋的上身,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说:“穿上你衣服,滚!”   齐枕雨一言不发,穿好衬衫,转身就走。   坤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懒懒地吐个烟圈。   接下来的日子,坤曼看到他的脸色迅速地红润起来,脸庞也不再那样塌陷憔悴。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养猪卖肉的屠户一样,天天都摸摸她的猪长胖了多少,够不够宰来卖了。   几乎每天,她都要叫他脱了衬衫,检查一下,可是一天两天却又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但是,不知哪一天,她突然就发觉,他的锁骨两边没有陷下去的深坑了,肋骨也不再是那样根根分明了。   伸手摸上去,皮肤变得光滑而有弹性,在灯光下泛着健康而柔和的光泽。   坤曼不由自主就咽了口唾沫,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齐枕雨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可是眼底却有一抹厌恶一闪而过。   坤曼俯身对上他重又变得清澈明亮的眼睛,沉声问:“你很讨厌我吗?”   齐枕雨说:“怎么会?你明明知道我爱你的。”   坤曼便又凑近几分,把手覆上他饱满宽阔的额头,低低地问:“阿枕?”   齐枕雨便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脸去。   坤曼突然就没了兴致,她撑起身来,说:“滚!”   齐枕雨坐起身,从床上拿过衬衫穿在身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的,这混蛋刚有点活气就又这么牛了?   说真的,看着他瘦成那样,她心里觉得难受。但是,看到他渐渐活过来,然后个性也随之慢慢回来的时候,坤曼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偏又有些失落。   第二天晚上。   齐枕雨洗完澡出来,坐在床头,看着闷闷吸烟的坤曼。   两个人都不说话,倒像是比谁更有耐性沉默下去似的。   坤曼抽完一支雪茄,把烟头搭在烟灰缸边上,抬眸看着他。   两个人又静静地对视片刻,坤曼才终于开口:“你有多重了?”   齐枕雨摇摇头:“我没称,不知道。”   “也没有个大概的估计吗?”坤曼问。   齐枕雨想了一下,说:“跟我来的时候差不多吧,68左右,应该还没超过70。要不,我明天去称一下?”   坤曼摇摇头,说:“不用了。”   齐枕雨便又垂眸沉默了。   坤曼抬眼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咬着牙说:“混蛋,你整天这么一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就不能叫我高兴点儿吗?”   齐枕雨便别过了脸,片刻之后,才回过脸来,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阿淳,你怎么做都可以,叫我高兴就行。”坤曼盯着他的眼睛,语声很温柔,眼神却很凌厉。   齐枕雨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起身将她抱上了床。   然后,他打开床头灯,关掉大灯,在她身体两侧撑起手臂,问:“这样,可以吗?”   坤曼斜睨着他,挂着一抹慵懒的笑意,说:“我不知道,要看你的能耐了。”   齐枕雨俯视她片刻,说:“那我们试试吧。”   然后,他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嘴唇。   女人的身体,敏感点也不外乎就是那些。   与她唇舌交缠的时候,在她耳后、颈侧与锁骨上亲吻舔舐的时候,都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栗。   先前那么多次,齐枕雨要么是被她锁在床上,要么就是满心厌恶地躺在下面,从来没有主动过。   所以直到今天,才发现她的皮肤细腻光洁,跟那强悍的气质完全不同。   抚弄她胸前的时候,只觉得充盈饱满而弹性十足,手感居然那么好。   顶端被他含在口中轻咬吮吸的时候,坤曼终于彻底瘫软在他身下,发出难耐的呻/吟。   分开她的腿,伸手覆上去,才知道那里早已做好所有邀约的准备。   在她胸前稍微用力地咬了一下,蓦然挺身沉腰,长驱直入,耳边成功地响起坤曼失控的叫声。   看着身下的女人眼神渐渐涣散迷失,齐枕雨惊讶地发觉,他竟然仿佛又找到了那早已久违的成就感,突然就那么满心鄙视,自己居然正在这样无耻地渐渐沉沦下去。   这样矛盾的感受堵在胸口,叫他感到几乎窒息般的痛楚,齐枕雨只好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气,压下心底无边无际的悲哀,放任身体被那奇异美妙的感觉慢慢淹没。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争先恐后地涌来,两人尽情地随波浮沉,终于紧紧相拥着,一起到达快意的顶点……   作者有话要说:很无奈,也很矛盾,呃 ☆、笑容     天光大亮。   坤曼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仍旧酣眠未醒。   想起昨晚的欢愉,坤曼的嘴角牵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不料,怀中的人就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坤曼抬起头,果然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眼眸。   她忍不住就凑上去,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看着那个无比温柔的笑容,齐枕雨终于对她微微翘了翘唇角。   坤曼愣住了:老天,这家伙终于会笑了啊?   那一抹浅浅的笑容里,带着昨夜的餍足,带着初醒的慵懒,还带着一丝略有些难堪的羞涩,好看到胜过窗外初升的旭日。   坤曼呆呆地看着,那个笑容却已飞快地隐去,不由她叹一口气,顿了顿,才翻身趴下,说:“帮我揉揉腰和后背。”   昨夜,她第一次在床上率先缴械,喘息着说:“好了,阿枕,睡觉吧。”   他却第一次在床上违背她的意思,压制住她的双手,硬是又来了一次,以至于她到现在还觉得腰酸背痛。   齐枕雨翻身坐起,伸手替她揉捏后背和腰肢。   他手上的动作柔和而有力,坤曼舒服得轻轻呻/吟着,终于觉得疲惫尽消。   然后,换他趴下,坤曼为他按摩后背和腰身。   看着他肩背腰身流畅的线条,抚摸着他结实漂亮的身体,坤曼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手指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按揉下去。   齐枕雨终于察觉到她的不轨企图,蓦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已经按揉到尾椎却仍然准备往下的手指,摔了开去,然后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翻过身去躺平身子,并顺手把丝被扯到了腰间。   坤曼望着他久违的怒容,恣意地哈哈大笑,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欢喜。   终于,活过来了啊!   坤曼走后不久,教练就来了。   阿孟来叫他去一楼健身房的时候,齐枕雨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先是听话地跪倒在她脚下表示屈服,然后是木然地躺在床上任她为所欲为,昨晚竟然已经下贱到主动献身取悦她了。而且,最终看到她缴械投降的时候,他居然感到一种报复般的快意。   一想到昨晚,自己其实也爽到极点的感觉,他终于又忍不住觉得脸颊发烧,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不过还好,阿孟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到他莫名其妙脸红的样子。   但是,等走进宽敞到叫他惊叹的健身房,看到里面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还有沙袋和各种械斗的武器时,男性骨子里那种本能般对于武力和野性的渴望,立即在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着复苏。他心里终于只剩下说不出的兴奋,两眼前所未有地闪闪发亮,完全忘了这一切是他昨晚用身体换来的这样自寻烦恼的问题。   格斗教练的训练很严苛。   最先开始的,是体能训练。   早晨的长跑,从两公里递增到五公里。   白天是俯卧撑和立卧撑,跳绳和体操,还有踢打沙袋。   齐枕雨每天累得筋疲力尽,等坤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通常都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坤曼只好叫醒他,让他回自己房间去洗澡睡觉。   那样的时候,总是会看到他疲惫地笑笑,起身离开。   再接下来就是格斗技术的训练。   每天除了接受指导进行必要的练习,还要跟教练进行实战训练。   教练严格遵循坤曼的要求,尽量不打伤他的脸,但他身上却没少挨打。   某天散步的时候,坤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料他竟咬着牙吸了口气。   坤曼一把扯开他的扣子,叫他脱了衬衫,这才看到他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   可他却不以为然地穿好衣服,跟她说起白天和教练的实战。   直到坤曼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亲上他的嘴唇时,他的神色却蓦然就黯淡下来。   其实,他只不过是太寂寞,想要找个人分享他的感受,而坤曼,不过是他在这里最熟悉的人,那时候他忘了彼此是什么关系。   可是,当这个霸道的女人蓦然吻上来的时候,那些关于自己身份的耻辱认知,就在那一刹那全都争先恐后地复苏,于是他的心里,突然就只剩了无边的凄凉。   某一天,他正把教练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齐枕雨有些讶异地回过身,才看到是林佑邦。   他拉起教练,对教练说了一声,就往林佑邦走过去。   “邦哥,好久不见。”   “是啊。”林佑邦微笑着说,“真厉害,这么快就把教练打倒了。”   齐枕雨摇摇头:“哪里,教练在教我实战中怎么制服对手。”   林佑邦说:“是吗?可是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力道和技巧掌握得都很好啊。”   齐枕雨微微一笑:“谢谢邦哥。”   林佑邦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下,才说:“看来,最近心情不错,居然都会笑了。”   齐枕雨不由微微一怔,顿了顿,说:“还好吧。”   林佑邦看自己身后的小弟已经过去跟教练攀谈起来,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话跟你说。”   齐枕雨又微微一怔,随即便说:“中午一点吧,平常那个点我都在睡午觉,下午两点继续训练。”   林佑邦便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好,老地方见!加油!”   其实,他最消沉的时候,林佑邦也曾经叫阿通趁送饭时叫他出来过。   只是彼时他心如死灰,林佑邦再提出帮他逃走的时候,他木然地摇摇头,说多谢邦哥的好意,不过自己已经发誓不再跑了,否则,坤曼真的会剁了他的脚。   林佑邦看他面无表情地离开,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此后,林佑邦就再也没有找过他。   现在又来找他,恐怕不会还是为了帮他逃跑的事吧?   齐枕雨暗暗猜测着他的意图,来到老地方的时候,就看到林佑邦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林佑邦开门见山地问:“阿枕,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齐枕雨叹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想回家吗?”林佑邦又问。   齐枕雨长长地吐一口气,终于说:“想,每天都想。不过,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只是想想的状况。”   林佑邦便微微一笑,凌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慢吞吞地问:“那么,对阿曼呢?还恨她吗?”   齐枕雨想起他对坤曼的感情,一脸抱歉地说:“邦哥,对不起。”   林佑邦皱起眉头,说:“我不明白你道歉的意思。”   齐枕雨想了想才说:“邦哥两次费心地帮我,可我明知道你对她那样的感情,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呆在她身边,所以觉得很对不起你。”   林佑邦的脸色便稍微有些难看了,顿了顿才说:“阿枕的意思,难道是——你也爱上她了?”   齐枕雨愣了一下,随即就苦笑着摇摇头说:“邦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爱上她?什么时候能不继续恨她,就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林佑邦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以为,阿曼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是那样难得的美女,你毕竟也是个男人,又跟她——有那样亲密的关系,爱上她,可能只是早晚的问题。”   齐枕雨突然就沉默了,他别过脸,目光穿透雨雾,飘得很远,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那些被毒打羞辱折磨的屈辱和愤怒,那些尊严和骄傲被一一打碎的痛苦和悲伤,虽然他刻意想要淡忘并久已深埋心底,但其实跟胸前那个烙印一样,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永生难灭。   许久之后,他才松开紧攥的双拳,睁开眼睛,眼神冰冷地望着林佑邦说:“邦哥,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为坤曼疯狂,也一定有一个人绝对不会爱上她,那就是我!我相信,如果你也有过我那样的经历,那么就一定可以明白,我为什么会对坤曼永难释怀。”   林佑邦终于露出一脸歉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阿枕,我不是想要故意揭你伤疤。都怪我,太爱她了!”   齐枕雨摇摇头,问:“邦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些事吗?”   “嗯,主要是因为看你最近和她不错,所以,我有些——”林佑邦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着摇摇头,岔开了话题,“其实,还有一句话想问你。阿枕,有机会的话,你还想离开吗?”   齐枕雨点点头:“想!不过,这次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打算再那样轻易地冒险了。”   林佑邦便说:“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帮你!”   齐枕雨感激地向他道了谢。   高强度的格斗速成训练即将结束的时候,清莱的雨季也临近结束。   吃过早饭,坤曼要去度假村,齐枕雨要去一楼的健身房,所以两个人手挽手并肩下楼,那样子宛然就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在一楼大厅分手的时候,坤曼跟他说,等格斗训练结束,就可以练习射击了。   看着齐枕雨眼中期待的神情,坤曼笑了,问:“阿淳,你就没点表示吗?”   齐枕雨看看大厅里没有什么人,便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说:“阿曼,谢谢你!我爱你!”   坤曼咯咯笑着,却一把将他的脖子勾住,就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齐枕雨用手背掩着被她咬得几乎出血的下唇,皱起眉头瞪了坤曼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刚从门外进来的阿孟,露出一脸十分怪异的神情。   过了那段心如死灰的时期之后,齐枕雨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当着别人的面跟坤曼亲热,或者被别人看到彼此亲热的痕迹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羞耻。   阿孟对他而言,尤其是个稍微特殊些的存在。因为在这里,除了坤曼和林佑邦以外,跟他最有交集说话最多的人,大概就是阿孟了。   所以,在看到阿孟怪异的神情时,他的脸一下子就有些发烧,连忙别过了脸。    ☆、结怨     就听阿孟过来对坤曼恭恭敬敬地说:“曼姐,早!”   坤曼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说:“阿孟,最近好像又长个儿了啊?”   原来,阿孟个头比较矮,比坤曼还低半个头,所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长高。不过,因为他年纪最小,所以大家见了他,都喜欢说他长高了叫他高兴一下。   阿孟立即红着脸说:“谢谢曼姐!”   坤曼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蛋儿,说:“小子,白天多跳跳,就能长得更快些。”   阿孟的脸更红了,摸着自己被掐过的脸蛋,嘿嘿地憨笑着使劲点头,眼里闪着激动而又羞涩的光芒。   齐枕雨看着那孩子眼里的神情,突然觉得,这小男孩,怕是情窦初开了。   果然,阿孟飞快地扫他一眼,眼底隐隐有一抹羡慕还是嫉妒的表情。   但他连忙掩饰地笑笑,说:“齐哥,早!”   齐枕雨便也对他点点头,说:“早!”   坤曼看那孩子红着脸上楼去了,便回头对齐枕雨笑着说:“这小家伙很可爱,是吧?呵呵!”   齐枕雨不知道坤曼有没有看出来阿孟喜欢她,就是觉得,如果有的话,这样逗那孩子未免有些过分,便皱了皱眉,说:“他虽然年纪小个头小,但心理其实已经是个小男人了。”   坤曼有些意外地斜瞥他一眼,问:“阿枕,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枕雨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但话已至此,便摇摇头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那小家伙可能有点喜欢你。”   坤曼显出高兴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掐住他的脸问:“阿枕,你吃醋了吗?”   齐枕雨的眼神便冷了下来,缓缓地说:“阿曼,你这话,应该问阿淳。”   “妈的,你这男人真没劲儿!”坤曼便带着一丝愠怒松开手,当胸推了他一把,转身走了。   齐枕雨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坤曼,你不觉得,你贪心了点儿吗?   第二天中午,齐枕雨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房间,先在沙发上趴了一会儿,才去卫生间冲去满身淋漓的大汗。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齐枕雨打开门,看到是阿孟来给他送饭。   通常给他送饭的,不是阿孟就是阿通,等他吃完了,再把碗筷之类的收走。   虽然阿通经常负责帮他和林佑邦传递信息,但阿通本身不大爱说话,所以和齐枕雨始终没什么交集。   阿孟就不一样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有时候也有点鬼精灵的样子,但大多时候他傻乎乎地爱冲动爱说话,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今天,他明显就一脸不高兴,把托盘往茶几上重重地一墩,盛菜的盘子就跳了一下,溅了点汤汁出来。   齐枕雨有些讶异地看了这小家伙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他的霉头。   他虽然不至于跟个孩子过不去,但也懒得去搭理他。   所以,齐枕雨若无其事坐下来吃饭,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小家伙站在一旁,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又觉得很好笑。   看这样子,可能不用他开口说话,阿孟自己就该憋不住跟他说什么了吧?   果然,等齐枕雨慢条斯理吃完饭,放下碗筷站起身,阿孟终于开口说:“齐哥,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齐枕雨瞥他一眼,说:“哦?”   阿孟喘了两口粗气,才说:“齐哥,虽然一开始,我对你有些误解,以为你是做那一行的。但是到了后来,我阿孟觉得齐哥你是条汉子,一直都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   齐枕雨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便沉默地看着他,只是有些自嘲地心想:我沦落到这步田地,居然还有人佩服和尊敬?这话,未免好笑了些!   阿孟看他不说话,便又喘了两口粗气,说:“但是,齐哥,自始至终,我阿孟可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你什么。而且,我觉得,平时我也没有冲撞过你。”   齐枕雨还是不明所以,就依旧沉默着,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斜倚着沙发靠背,等着看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孟看了他一眼,继续气呼呼地说:“我阿孟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儿,不像齐哥你,那么会遮掩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我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我——我很喜欢曼姐,但是,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只是很羡慕你,长得那么帅,还、还那么有气质,就算不像伊淳那个贱货,曼姐也肯定会喜欢你,不会喜欢我的。”   齐枕雨听得笑了出来:哦,这小家伙是来表示他吃醋了吗?说真的,齐枕雨还真不稀罕别人来跟他吃坤曼的醋。   阿孟看见他笑,更生气了,原本黝黑的脸庞便涨成了猪肝色,声音也大了起来:“齐哥,就算曼姐喜欢你,你也不用这么得意地来看我笑话吧?”   齐枕雨一脸无语的神情,终于开口,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你喜欢坤曼是你的事,坤曼喜不喜欢你是她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结果,阿孟越发生气了,大声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口是心非表里不一?曼姐真是,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虚伪的男人!”   齐枕雨懒得再跟这争风吃醋缺心眼的小毛头计较,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说得没错,坤曼本来就是瞎了眼才会喜欢我的。说真的,我也不稀罕。你喜欢她就去跟她说,跟我说没有任何意义。”   阿孟却不走,更加激动地嚷道:“姓齐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仗着自己跟伊淳那个贱货长得像,才得到曼姐的喜欢,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你不稀罕?既然不稀罕,那你干嘛天天晚上赖在曼姐房间里不出来?不管有人没人,都不害臊地对曼姐又亲又抱!居然在她背后,说你不稀罕她喜欢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齐枕雨终于被他戳到痛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来指手画脚?我要不看你还是个小屁孩子的份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妈的,你骂谁是小屁孩子?”阿孟红了眼,冲过来一拳直奔他面门。   就算没学功夫以前的齐枕雨,也未必对付不了他,更何况是现在刚刚经过魔鬼训练一般的齐枕雨。   所以,在阿孟的拳头打到他脸上之前,他轻轻松松一把就抓住了阿孟的手腕,一翻一拧,再伸手一推,阿孟就直直地扑跌出去,平平地摔趴在了地上。   阿孟勃然大怒,一边起身,一边就去拔腰里别着的手枪。   齐枕雨早已料到,这孩子冲动之下可能会不计后果地拔枪,所以顺势踏上一步,抢先一步拔出了他的枪,将他右手反拧到背后,然后用膝盖压在他脊背上,冷冷地说:“疯了吗?”   “妈的,你放开老子!”阿孟挣扎着,破口大骂,“你个死不要脸的贱货!靠出卖色相勾引女人,你他妈跟野鸡有什么两样?”   齐枕雨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把枪顶在他头上,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说:“你敢再说一句,我开枪打爆你脑袋!”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踢开。   林佑邦站在门口,沉沉地喝道:“住手!”   阿孟看到林佑邦,连忙喊了一声:“邦哥!”   林佑邦看了脸色铁青的齐枕雨一眼,沉声说:“阿枕,放开他,把枪给我!”   齐枕雨生气的时候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他毕竟没有杀过人。何况只是这么个小毛孩子,气头上口不择言地瞎说了两句,虽然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但还不至于叫齐枕雨真的冲动到杀人的份上。   何况,看到此时出面的是林佑邦,所以他冷哼一声,便放开阿孟站了起来,把枪抛给了林佑邦。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所以此时外面的走廊上,已经站满了听到动静赶来的弟兄们。   齐枕雨看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实在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但阿孟偏偏还不罢休,继续骂骂咧咧地说:“妈的,你个臭不要脸的鸭子!曼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背后说不稀罕,当面又在她跟前说别人坏话!你他妈的真是天生贱货!”   林佑邦突然走过来,抬手就扇了他一记耳光,说:“阿孟,什么话都能胡说吗?”   阿孟一手抹着鼻血,一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又激动起来,嚷道:“邦哥!曼姐被这家伙出卖色相迷住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向着他?他就在大家兄弟面前装清高,床上还不知道怎么骚包呢!跟个野鸡似的卖就罢了,居然还跟个娘们似的,在曼姐跟前说别人闲话!”   林佑邦也被气得满脸通红,又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两记耳光,骂道:“阿孟你是条疯狗吗?这样的话,也能乱说?有能耐,你到曼姐跟前说一句试试!”   阿孟听到坤曼的名头,才终于闭了嘴,但是一边擦着鼻血,一边仍旧恨恨地瞪着齐枕雨。   齐枕雨的脸真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牙都快咬碎了。   林佑邦看阿孟不说话了,这才走到齐枕雨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阿枕,他年纪小,谁知道今天发的什么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齐枕雨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地喘着气。   林佑邦便又转向阿孟说:“阿孟,还不过来给齐哥道歉!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齐哥不打爆你脑袋才怪!”   阿孟却狠狠地抹一把鼻血,说:“老子才不给死鸭子道歉呢!呸!”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仰起头转身就走。   林佑邦皱起眉头喊道:“阿孟,你给我回来!”   但是,大家已经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阿孟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场因吃醋而起的风波终于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齐枕雨分明地看到众人眼里深深的鄙夷,还有些人更是一脸幸灾乐祸。大概他们觉得,终于有人把他们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是件很痛快的事吧?   一想到这里,齐枕雨心头就像被人割了一刀似的,感到剧烈的痛楚,所以,那一下午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跟教练实战练习的时候,他像发了疯一样地拼命。   虽然记不清被教练狠狠地往地上摔了多少次,但他也有史以来跟教练打了个势均力敌,胜负不分。    ☆、误会     洗完澡,齐枕雨脱了衣服趴在床上。   坤曼看着他满身的青紫瘀痕,愕然:“你这是怎么弄的?”   “被教练摔的。”齐枕雨说。   坤曼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皱眉:“他疯了吗?”   齐枕雨顿了顿,才说:“他也被我打得很惨,没准身上的伤比我还多。”   坤曼哈哈大笑:“你是想告诉我,你和他都疯了吗?”   齐枕雨却不再说话了。   坤曼替他擦完伤药,把他身子扳转过来,正了神色问:“他们告诉我,你中午和阿孟吵架了,所以,其实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齐枕雨冷冷地说:“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坤曼哼了一声,说:“废话!这可是在我家里!”   齐枕雨便又不说话了。   坤曼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慢慢推到他齐整的发际处,说:“为什么会跟个孩子吵架呢?”   齐枕雨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坤曼叹了口气:“说真的,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和他吵架。他们只告诉我,阿孟骂你骂得很难听,说你气得差点杀了他。所以,我才来问你原因。”   齐枕雨想起白天阿孟说的那些话,脸色就难看起来,顿了顿才说:“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去问他可能更合适。”   坤曼微一沉吟,说:“你真的觉得,我去问他更好吗?”   “随便你,别问我就行。”齐枕雨别过脸去,不想再说话了。   没想到,坤曼第二天一早就把阿孟叫来了。   而且,她直接当着齐枕雨的面,问:“阿孟,昨天是怎么回事?”   阿孟一脸鄙夷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齐枕雨,说:“曼姐,对不起,昨天是我错了。”   坤曼皱了皱眉头,说:“哦,怎么错了呢?”   阿孟就又鄙夷地看了一眼齐枕雨,然后转向坤曼说:“是、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坤曼笑了,眼里却冰冷到没有了一丝温度:“哦?你心情不好,就找别人晦气?而且,据说,还说了很难听的话,是吗?”   阿孟抬头看一眼坤曼的神情,终于变了脸色,连说话也结巴起来:“曼、曼姐,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吗?”坤曼眯起了眼睛。   阿孟连忙点头,然后走到始终别过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的齐枕雨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齐哥,对不起!昨天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个小屁孩子一般见识。”   齐枕雨在他跪下来的那一瞬间,就起身走到窗户边去了。   他望着窗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我受不起别人下跪,你走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坤曼这才露出了笑容,拍拍阿孟的肩,说:“好了,起来吧。听见没有,齐哥原谅你了。你也不小了,以后说话做事之前长点脑子。出去吧。”   “是。”阿孟站起来,对她欠欠身说,“曼姐,我走了。”   坤曼点点头,背着齐枕雨,冲他悄悄努努嘴。   阿孟便很识趣地走到齐枕雨身后,说:“齐哥,我走了。”   齐枕雨面朝窗户站着,连头都没回。   他不会挟私报复,但是被人家骂得那么难听,即使对方是个孩子,他也没法这么快就做到若无其事。   不过,很快就有件高兴的事,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叫他忘了这件事带来的不快。   雨季已经结束,终于又看到了更多的晴天。   于是,在他结束格斗训练的三天后,射击的教练便来了。   山庄的西北角,有一个专门的射击训练场。   射击教练先教他怎么组枪装枪。   射击的各项训练,教练都是先讲理论,然后讲要领,最后叫他实弹练习。   出于男人与生俱来对于枪支的喜欢,从来没有摸过真枪的齐枕雨一直很兴奋,听得非常认真,练习更是废寝忘食。   那天下午,他打完枪里最后一发子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枪,揉揉因为训练已经感到酸痛的肩膀手臂,跟教练说了再见,往别墅走回去。   起初,帮着打下手拿东西的几个弟兄,都和他一起往回走。   但是很快,同每天中午下午训练结束之后一样,大家走着走着,就都故意三三两两地结伴从别的路走了。   最后,他每天固定走的那条道上,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其实,阿孟那件事之后,他就发现有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更明显地带着鄙夷了。   齐枕雨当然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也知道人家心里都怎么看他。   不过,他也无所谓了。反正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被迫背负了那样一个耻辱的身份,而且还完全无力改变。所以,他一直就是这样,几乎不怎么跟其他人打交道,也一点不稀罕这里任何一个人来跟他表示亲近。   孤独这种东西,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齐枕雨没想到的是,居然会遇到阿孟。   前方有几棵枝繁叶茂的棕榈树,围成一个半开的小圈子,中间有几个小石凳,阿孟就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   齐枕雨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沿着旁边的甬道继续往前走了。   不料,阿孟却突然站起身,大声说:“你装什么没看见?不是你叫我在这里等你的吗?”   齐枕雨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叫你在这里等我了?”   “妈的,还有比你更不要脸的人吗?”阿孟便又破口大骂,“你中午叫阿重来跟我说,要我下午在这里等着你,咱俩单挑的。怎么,现在怕了,就装孬种,不敢过来了?”   齐枕雨站住脚,皱眉说:“谁要跟你单挑?阿重是哪一个?”   他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一个个子比较高皮肤比较白的家伙,每天打下手搬运枪支和弹药到射击场的。   之所以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是因为恰好今天中午离开射击场地的时候,齐枕雨发现自己放在休息区的擦汗毛巾不见了。   但是,他走了一小半路的时候,那个阿重从后面追来,说刚才返回去找手机的时候,捡到了他的毛巾,特意来还给他。   齐枕雨淡淡地道了谢,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别人都不愿意跟他一路,所以也没在意。但阿重可能觉得已经跟他走在一条路上了,再特意绕开有点不好看,所以就那样沉默地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走回去。   只是,快到别墅门口的时候,阿重却突然赶上两步,说:“齐哥,其实阿孟就是个孩子,可能有些误会,说开就没事了。”   齐枕雨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阿重又说:“要不要我帮你说说,跟他好好谈谈?”   齐枕雨觉得这人未免热心了点儿,但好歹人家是一番好意,就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阿重说:“真的不用啊?”   齐枕雨站住脚,看他一眼,顿了顿,说:“谢谢你了,需要的话,我自己会跟他谈的。”   恰好,看到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齐枕雨早已养成见人就躲开的习惯,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走了。   听到身后有人悄悄地问:“阿重,你跟他说什么呢?”   齐枕雨这才知道他叫阿重,但后面的话,因为他已经进了大门,所以就没再听到。   只是,现在阿孟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又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就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吗?还真是够无聊的!   齐枕雨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孟已经露出满脸的嘲笑,说:“鸭子就是鸭子,什么时候都他妈的只有一张嘴!”   齐枕雨吸了口气,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阿孟扬扬下巴,说:“死鸭子,贱鸭子,说的就是你!除了会躺在床上靠发骚来取悦别人,然后像个女人似的告黑状,你还会什么?有种过来,像个男人似的和我单挑!”   齐枕雨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转身走了过去:“单挑是吧?好啊,谁怕谁?”   阿孟哼了一声,说:“老子不占你便宜!”   说着,他把枪取下来放在一边的石凳上,就扑了过来。   齐枕雨略施一个擒拿手,轻轻易易就抓住了他打过来的拳头,顺势一翻一拧,就把他胳臂拧到了后边,再用力往下一压,在他膝弯里踢了一脚,阿孟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阿孟破口大骂:“操——”   但是他后面的话还没骂出口,齐枕雨手上一用力,阿孟的怒骂就成了惨叫。   齐枕雨冷冷地说:“你敢再说一句难听话,我今天就把你这条胳臂卸下来。然后,咱们一起去坤曼面前,把这几天的事说清楚!”   阿孟疼得直吸气,说不出话来。   齐枕雨又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来跟我找茬,但是,我敢发誓,我在坤曼面前没有说过你一句坏话!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跟她说你什么了?今天给我说清楚!”   齐枕雨说着,就稍稍松了手劲儿。   阿孟吸了口气,才说:“我当然没听到,但是有人听到了。”   “谁听到了?听到什么?叫他出来,跟我一起到坤曼那里当面对质!”齐枕雨咬着牙骂,“谁他妈心虚不敢去,或者红口白牙说假话,叫他天打雷劈,下半辈子变太监,断子绝孙!阿孟,你敢不敢把人叫来和我当面对质?”   阿孟愣住了,顿了一下,才说:“告诉我的人说他也是一片好心,我当然不能出卖兄弟。但是,你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过?”   齐枕雨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让我跟你说什么?”   阿孟不说话了,迟疑了一下,才说:“好吧,那我再去问问他。如果真的冤枉了你,我一定来给你赔礼道歉!”   “妈的,谁稀罕!你他妈跟个疯狗似的!”齐枕雨一把将他推倒在草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他走过那几棵树没有几步,突然就听到一声枪响。   齐枕雨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怎么会有枪响?难道是那个笨蛋的枪不小心走火了?   虽然对他这两次的所作所为非常恼火,但毕竟以前还算有点交情,阿孟要真有什么事,齐枕雨倒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袖手旁观。   所以,他立即折返回来。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一转过那棵树,立即就有一股白色的水雾向他喷过来。   齐枕雨都没看清眼前喷他的是什么人,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呵呵 ☆、栽赃     药水的效力并不持久,所以齐枕雨很快就醒了过来。   只是,他醒来第一眼,先看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枪,那是阿孟的枪。   再抬起头,看到阿孟躺在刚才跟他说话的地方,一动不动。   齐枕雨心里知道不好,连忙起身,果然看到阿孟大睁着双眼,脑袋下面好大一滩血迹,竟是被人一枪对穿了太阳穴。   平生第一次,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齐枕雨的第一反应竟是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他扔了手中的枪,捂住嘴巴,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回过身的时候,看到好几支枪,黑洞洞的枪口都指着他。   齐枕雨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恨他?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叫阿重的家伙?自己就算跟他没有什么交情,但至少也没有什么仇怨啊!   坤曼斜倚在老板椅上,听完大家对现场的描述,便把目光投向已经被戴上镣铐站在面前的齐枕雨。   “阿枕,究竟怎么回事?”   齐枕雨就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押他过来的几个人,立即就有人轻蔑而愤怒地冷哼了几声。   坤曼皱起眉头,说:“你的意思,阿孟不是你杀的?今天的事,是有人栽赃陷害你?”   齐枕雨说:“对。”   有人冷笑起来。   坤曼把目光投向周围那几个弟兄,只见他们个个一脸悲愤的神情,显然没有人相信齐枕雨说的话。   她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坤曼抬眸看去,只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便皱起眉头问:“什么事?”   那几人一起走进来,推出其中一人,说:“曼姐,弟兄们都在门口站着。”   “干什么?”坤曼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说话的那人,便把轻蔑而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齐枕雨:“阿孟的事,大家希望曼姐能给个交代。”   坤曼的目光就又落在了齐枕雨身上,略略停留片刻之后,她站起身,说:“好。带他出来。”   别墅的大门前,是一个有九级台阶的大理石平台,两边各有一道两人环抱的廊柱,跟别墅的大门一起,撑起一个华丽的长方形门廊。   门廊正中的大灯,照得平台上下亮如白昼。   阿孟的尸体盖着白布,放在平台的一侧,其他人全都沉默地站在平台下面。   只有林佑邦正站在平台上大声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曼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跟了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   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目光全都看着平台一侧那具静静躺着的尸首,眼底涌动着悲伤而愤怒的情绪。   坤曼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弟兄都出来了。   大家看到她出来,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有好些人,眼里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等看到被戴着镣铐随后押出来的齐枕雨时,众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了他!”   下面立即群情激奋,齐声喊了起来:“对,杀了他!杀了他!”   齐枕雨被带到平台中央。   押着他的阮伟雄说:“跪下!”   齐枕雨却站得笔直,充耳不闻。   阮伟雄把目光投向坤曼,征询地望着她。   坤曼皱眉说:“叫他跪下。”   阮伟雄便又转向齐枕雨,说:“听到没有?曼姐叫你跪下!”   齐枕雨回过头,看向已经在小弟搬来的藤椅上坐下的坤曼,目光冰冷而愤怒。   坤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分明地说:“跪下!”   齐枕雨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来,望着下面那些激愤的面庞,笔直地站着,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杀人,凭什么要我跪下?”   坤曼看着他的侧影,轻轻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情。   林佑邦便对大家喊了一声:“安静!”   下面终于安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人愤愤地低声咒骂着。   林佑邦说:“阿枕说他没有杀人。”   “放屁!”有人喊道,“不是他还有谁?都人赃俱获了,还死鸭子嘴硬!”   “就是!”立即有人附和。   坤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喊叫的人声音才低了下去。   然后,她慢慢站起来,开口说:“各位兄弟,听我说两句!”   下面立即安静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坤曼慢慢地踱到平台前面,低沉而柔和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各位兄弟,大家跟着我这么久,应该都很清楚坤曼是什么样的人。我阿曼是公私不分偏袒包庇的人吗?回答我!”   下面回应:“不是!”   坤曼点点头:“谢谢大家这么信任我阿曼的人品。所以,今天的事,也请大家相信,我阿曼一定会给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好吗?”   下面齐声回应:“好!”   坤曼于是走到阿孟的尸首旁边,掀起白布看了一眼,然后又轻轻地把白布盖好,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着那具尸首鞠了三个躬。   下面,一片寂静,悲伤的气氛蔓延全场。   坤曼重又回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阿孟还是个孩子,何况又是咱们的好兄弟,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该杀他。所以,我们一定要给他一个公道,决不能叫他死不瞑目!”   “对!”下面的回答喊声如雷。   “怎样给阿孟一个公道,叫他能早日安息,当然是对凶手严惩不贷!”坤曼顿了顿又说,“那么,在处死凶手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叫他承认罪行,给阿孟和大家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是!”   坤曼点了点头,又说:“我知道,大家都害怕我会偏袒阿枕,所以今天,就由邦哥来审他,我绝不插嘴插手。只是有一点,希望大家也跟我一样,不要插嘴插手,全都交给邦哥,好吗?”   这一次,下面静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应道:“好!”   “好了,下面就由邦哥当着阿孟和大家的面来审他,叫他给阿孟和大家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吧!”说完这些,坤曼便慢慢走回平台另一侧的藤椅上。   经过齐枕雨身边的时候,她回头瞥了他一眼。   齐枕雨一直冷冷地看着她,眼里除了冰冷的愤怒,还有一抹深浓的怨恨。   坤曼却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就走过去了。   林佑邦于是转向齐枕雨,说:“阿枕,你把今天下午的事,给大家说一遍。”   齐枕雨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今天下午,我在路上遇到阿孟,他说,我中午叫阿重约他去那里单挑。我和他动了手,然后跟他解释清楚,就离开了。走开没有多远,我听到枪响,以为他走火了,就返回去看。没想到被人喷了药水,我昏过去了,醒来就看到阿孟的枪塞在我手里,而他已经死了。”   “放屁!”下面有人骂了出来。   坤曼冷冷地一眼看过去,那人立即噤声。   齐枕雨接着说:“我还有两句话想说。第一,我没有叫阿重去约他单挑。第二,不是到处都有摄像头吗?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林佑邦略一沉吟,才说:“可是,阿枕,那个地方,没有摄像头。”   齐枕雨不由微微一愣:陷害栽赃他的这个人,居然这样处心积虑?   不由就把目光投向台下的阿重:这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而且,他真的有这么大能耐吗?   林佑邦也把目光投向了台下,说:“阿重呢?你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阿重就站在台下,听到这句话,他立即站了出来,说:“我中午把手机丢在射击训练场了,回去找的时候,发现他擦汗的毛巾掉在地上。我想着中午那么热,他路上可能会用到,就好心帮他捡起来,把毛巾给他送了过去。路上他问我跟阿孟熟不熟,我说还好吧。他就说,让我约阿孟到那里等着他,下午跟他单挑。我说那样不太好吧,他说,要是下午见不到阿孟,有我的好看,我当然也不敢得罪他了。要不是早早约好的话,阿孟怎么会知道在哪里能遇到他呢?”   林佑邦便又转向齐枕雨:“对啊,阿枕,你说不是你约的阿孟,那阿孟怎么知道等在那里就会遇到你呢?”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说:“我每天从射击训练场出来,都走那条路,他们都知道的。”   林佑邦又问:“那么,当时有谁跟你在一起?”   齐枕雨一下子笑了:“有谁跟我在一起?不,没有!谁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看看下面这些眼神,哪个人会愿意跟我走在一起?他们都觉得我跟瘟疫一样,离得稍微近些,就会被我传染了下贱和肮脏!可是,这样恶心的身份,难道是我他妈自己愿意的吗?”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身侧不远处的坤曼,眼里终于全是悲伤和愤怒,还有满满的怨恨。   斜倚在藤椅里的坤曼,暗暗吸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林佑邦看着这一幕,叹一口气,说:“阿枕,既然当时只有你和阿孟两个人,那么,现在这件事,还真是说不清了。”   “无所谓。”齐枕雨从坤曼身上收回目光,转向了平台下面。   他骄傲地扬起下颌,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那些人的眼里,全都饱含着对他的轻蔑,还有将他杀之而后快的愤怒,齐枕雨用加倍轻蔑的目光回敬了他们,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即使你们要我死,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杀人,我也绝不会杀人!我跟你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亡命之徒不一样,我的人生观念里,杀人是最大的罪恶,何况,阿孟只不过是个对我说了几句难听话的孩子而已!”   那一瞬间,台上台下所有的目光都专注在他的身上。   看着那人站在平台中央,虽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但当他满含悲愤地说出这番话时,每一个人居然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自己这个亡命之徒那种发自内心的鄙视。   一时间,满场再一次鸦雀无声。    ☆、刑讯     局面有些僵。   林佑邦略一思忖,又说:“你和阿重各执一词,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你们俩中间有一个人在说谎。你说谎,大家都觉得理解,因为大家都认为你是因为阿孟骂了你难听话,所以怀恨在心杀了他,现在这样说,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但如果是阿重说谎,那么理由只能是他故意骗你过去栽赃你。既然如此,首先阿重要有杀害阿孟的理由,其次,阿孟被害的时候,他自己应该就在附近,害死阿孟,然后喷你药水,再嫁祸给你。”   阿重一听,立即就叫了起来:“邦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不过是给阿孟带了个他的口信而已。我跟阿孟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大家都知道,阿孟那天跟他吵架了,骂他骂得很难听的。我跟他又没什么过节,为什么要这样子栽赃陷害他?而且,他中午叫我带口信的时候,我还劝他说,两个人可能就是有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对了,我还好心好意问他,要不要我帮他说说,两个人好好谈谈,他还说不用了没什么好谈的。当时,阿全阿桂阿乐他们都在的,你可以问他们!”   林佑邦便问台下:“阿全,阿乐,有这回事吗?”   “我没怎么听清,反正就看他俩在说话。”阿全说着,指了指齐枕雨说,“他最后好像说了句什么‘我自己会跟他谈谈’,反正就是类似这样的一句话。他进去以后,我还问阿重跟他说什么,阿重说,他叫阿重给阿孟带个话,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了。”   阿乐也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几个都在。”   林佑邦便看了一眼齐枕雨,只见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那几个人。   林佑邦又问:“那么,阿孟被杀害的时候,谁知道阿重在哪里?”   阿乐立即站出来说:“我!我和阿重就在不远处的一条路上,听到枪响的时候,我和阿重一起赶过去的。对了,我们在岔道口,还遇到阿全他们,是吧?然后,我们就看到他站在阿孟身边,刚刚把阿孟的枪扔在地上。就是我们几个抓住他,把他带到曼姐那里去的。”   林佑邦便再次转向了齐枕雨:“阿枕,大家都知道,阿重和阿孟一向没有什么过节,所以他没有杀阿孟的理由。然后,今天下午,阿孟被杀害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杀人用的枪,而阿重有人能证明不在现场。你还有什么好说?”   齐枕雨终于彻底明白,这根本就是个早有预谋的陷阱,只怕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时候,想起自己来到泰国以后的遭遇,心底只剩了无边的悲哀。想不到在经过那样的折磨虐待和侮辱之后,最终还要背个杀人的罪名,接下来,也许就会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处决了吧?   他齐枕雨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好吧,死就死了,但也绝不要死在这样一群亡命之徒的鄙视之中!   心念电转之间,他做好了所有准备,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咬着牙,说:“我没有杀人,阿孟不是我杀的!”   林佑邦回头看坤曼:“阿曼,你看——”   坤曼皱着眉头,说:“我已经说了,交给你审,你看着办。”   林佑邦微一沉吟,说:“按理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认为是他杀了阿孟。可是,他不肯承认,怎么办?”   坤曼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按规矩办。”   林佑邦微一迟疑,才说:“阿曼,如果按规矩的话,那就是动刑叫他承认,然后,叫他心服口服被处决!”   坤曼淡淡地说:“你做决定就行了。”   林佑邦于是点点头,然后转向众人,说:“他拒不承认。按咱们的老规矩,就是动刑,大家觉得呢?”   “动刑,叫他给阿孟一个交代!”下面立即有人支持。   林佑邦转向齐枕雨:“阿枕,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齐枕雨再次闭上了眼睛,咬着牙说:“我根本就没有杀人,你叫我承认什么?”   林佑邦略一迟疑,转向坤曼,问:“阿曼,怎么动刑?”   坤曼面无表情地说:“你看着办。”   下面的人便乱七八糟地喊了起来。   一旁的阮伟雄指指齐枕雨,又在自己手腕上点了点,说:“哧哧哧!”   林佑邦露出一个会意的表情,点点头说:“好主意!”   然后,他转向坤曼,说:“阿曼,我记得他手腕上那对腕套,好像是曼德森做的,而且是带电压的?”   坤曼微微一怔,说:“我还没用过。只记得曼德森那个变态说,只要我一按低压电钮,他立即就会被电流击倒,失去行动能力。而且,曼德森还说,只要我一按它,立即就会有人根据我的描述把他送回我身边。”   林佑邦点点头,说:“曼德森做的东西,恐怕没有不变态的。我觉得你大概不希望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伤痕,那电击当然是最好的手段。”   坤曼不再说话,把腕上的遥控腕带取下来给他。   林佑邦问清楚用法,便重又回到台前,说:“不要吵了,我们先试试这个!”   大家便都静了下来,看着他手里那个漂亮的腕带,露出诧异的神色。   林佑邦转向齐枕雨,说:“阿枕,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是不承认吗?”   齐枕雨笔直地站着,仍是那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没有杀人,阿孟不是我杀的!”   林佑邦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掀起腕带上一个安全盖,对着下面那个红色的小按钮按了下去。   然后,所有人一下子便都瞪大了眼睛。   原本是笔直地站在平台中央的齐枕雨,在那个按钮按下去的瞬间,蓦然凄厉地惨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倒在台上缩成了一团,浑身都抽搐痉挛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那声惨叫吓了一个哆嗦,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倒在台上。   林佑邦也被吓得手一抖,就离开了那个按钮。   不少人见识过齐枕雨的倔强,都记得他曾经被怎样打到昏死过去,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响。   这个腕套,居然这么变态!只一下,就让他叫得那样凄厉!   林佑邦摆摆手,指挥自己两个保镖过去,把齐枕雨架起来跪在台子上。   可是,他却已经整个人都软了,被人拽住头发抬起头来时,兀自抖个不停。大家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嘴唇则完全失去了血色,满脸都是极度痛苦的神情,有气无力半眯着的眼睛里,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坤曼看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林佑邦似乎也有些惊魂未定,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走到他面前,缓缓地说:“阿枕,认了吧?”   谁也没料到,齐枕雨却勉力睁开眼睛,颤抖着嘴唇与声音,说:“不,我没有杀人!是你们这帮混蛋想要我死!”   林佑邦示意保镖放开他,看着他软软地瘫倒在台上,兀自颤栗不已。   下面一片寂静,众人眼里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有惊讶,有错愕,甚至,还有人流露出一抹不忍。   林佑邦吸一口气,再次掀起那个安全盖,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啊——啊——啊——”凄惨的叫声立即响彻全场,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直达心底。   明明都是见惯各种场面的人,但不少人竟然还是被那样的叫声刺激到,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看着那个人在台上无比痛苦地翻滚痉挛,都露出不忍目睹的神情。   坤曼眉头蹙得更紧,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到底是怎样极致的痛苦,可以叫那样坚强的一个人,发出这样不堪忍受的惨叫?   林佑邦按着那个按钮的时间,其实不超过半分钟,但所有的人却仿佛都觉得时间太久太久了些。   两名保镖再次把齐枕雨架起来时,他的脸色已经成了一片灰败的暗黄,嘴唇则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在脸上汇成一道道溪流,慢慢滑下。   他虽然还没昏过去,但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抖得两名保镖几乎都架不住。   林佑邦吸了口气,说:“阿枕,承认了吧,何必这样受罪?”   齐枕雨好久都没有反应,然后,他终于像个没电或者没油被损坏了的机器玩具一样,一点一点缓缓地把脸偏向一边,又缓缓地一点一点移向另一边,接着就无力地歪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竟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林佑邦把目光投向坤曼,征询地问道:“阿曼?”   坤曼面无表情地说:“你继续。”   林佑邦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对保镖说:“放开他!”   两个保镖松了手,于是大家便看着那个人再次瘫倒在平台上。   大灯照在他已经失了颜色的脸上,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紧蹙的眉头,紧闭的双眼,已被冷汗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衫,以及他脸上极致的痛楚神情和身体不时的抽搐。   场子里,安静到可以听清每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林佑邦看一眼倒在台上仍不停颤栗抽搐的齐枕雨,再环视一眼台下的众人,轻轻掀起了腕带上那个保险盖。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再次放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时,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   “等一等!”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邦哥,算了吧?”那人叫敖顺,慢吞吞地说,“也许,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他周围便也有几个人附和着说:“是啊,邦哥,算了吧。”   像最初叫嚷“杀了他”的时候一样,很多人都开口了,但嘴里的话却换成了:“邦哥,算了,再查一下吧。”   众人看着那个瘫软在台上的人时,眼里最初的鄙夷和悲愤,此时已经全都被同情所替代,还有的人眼里,则是满满的钦佩。   敖顺又说:“其实,那里虽然没有摄像头,但周围其他地方也有摄像头,谁曾经在那个时间去过那一片,不也是可以查得到的吗?”   “对啊。”终于也有别人反应过来,“把这些人都叫过来问一下吧?”   林佑邦点点头,说:“嗯,好主意。”   此时,另一个人又说:“对了,如果真是他杀了阿孟的话,为什么衣服上都没有血迹呢?”   “对啊,我们怎么都忽略了这一点?”林佑邦也恍然大悟,转向坤曼问道,“阿曼,他怎么办?”   坤曼面无表情地说:“先拖到地下室,关起来,查明白之后再说。”   敖顺却说:“曼姐,地下室那么阴冷潮湿,他反正也跑不了,还不如送回房间去算了。”   林佑邦看好几个人都附和着,就点点头,说:“那就叫苏攀医生带担架过来,送他回房间。”   坤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每一个人脸上眼中的神情,却唯独没有看过一眼那个倒在台上的人。    ☆、怨恨     半夜的时候,齐枕雨又一次发烧昏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   看到他睁开眼睛,坐在床前藤椅里的坤曼,立即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说:“阿枕,你醒啦?”   齐枕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脸去。   坤曼讪讪地笑笑,说:“嗬,又生我气了?”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坤曼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七八个人,问:“曼姐,齐哥醒过来没有?”   “刚刚醒来。”坤曼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坤曼便带着他们来到床前,说:“阿枕,弟兄们来看你了。”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坤曼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对众人说:“他刚刚才睁开眼睛,可能还没什么精神。”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说,然后推了推其中一个。   齐枕雨闭着眼睛,听他们窸窸窣窣的,还有人小小声地说:“龙哥,你说吧。”   “我也不行——”   “说吧说吧,总比我们强点儿。”这帮平时动不动就拿着枪跟人拼命的家伙,此时一个个娇羞得跟新娘子似的,说话的声音像在做贼。   然后,那个叫龙哥的可能终于推脱不掉大家的信任,便清了清嗓子,说:“咳咳,齐哥,那什么,兄弟们都觉得很对不起你,来看看你。那什么,你,你还真是个男人!”   本以为推出来的人物会来多么华丽的一番陈词,没想到憋了半天,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齐枕雨终于睁开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结果看到那个叫阿龙的家伙,跟大拇指受伤了似的,尴尬地撇着手指,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他对这帮家伙满腔的鄙夷和愤怒,就在那个受了伤似的大拇指面前烟消云散,终于略带着鄙夷微微牵了一下嘴角。   大家看他睁开眼睛牵了牵嘴角,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下来,说:“齐哥笑了。龙哥,说明齐哥觉得你说的挺好。”   坤曼也连忙说:“是啊,阿龙说的挺好,挺好。不过,齐哥刚刚醒来,还是叫他多休息吧。”   “对对对!”这帮家伙倒是很识趣,立即附和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阿龙说:“齐哥,那你好好休息,多保重。”   七八个人便一一向他道别,离去了。   坤曼关了门,过来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说:“你又发烧了,一天一夜,胡话连篇。今天好像终于退烧了。”   不过,他嘴里翻来覆去其实就一句话:“我没有杀人,阿孟不是我杀的。”   齐枕雨一言不发,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缩了缩肩膀,好像有点冷。   坤曼又找了一床被子给他加在上面,看他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便叹了口气,说:“怎么,又生我气了?”   齐枕雨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妈的,你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坤曼向来就没什么耐心,终于不悦地皱眉说,“又不是我栽赃陷害你的!”   齐枕雨闭着眼睛,只是一言不发。   坤曼叼了一支烟,缓缓地问:“也不想知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齐枕雨这才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问:“怎么样了?”   “阿重死了。”坤曼慢慢吐个烟圈,看着他眼里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说,“我们又在阿孟的房间里,找到了他借钱的欠条。阿重好赌,还喜欢嫖,所以,问阿孟借了好多钱。”   “就为了这个杀人?”齐枕雨皱起眉头,“然后,还那样栽赃陷害我?”   “是啊。”坤曼淡淡地说,“他借走的,可是阿孟全部的积蓄,五十万泰铢。”   齐枕雨又问:“他怎么死的?”   坤曼摇摇头,说:“服毒,他吞了一包白粉。”   “什么时候?”齐枕雨问。   “你昏过去以后,大家就都散了。”坤曼说,“我们忙着叫苏攀医生用担架把你送回来,他就趁着混乱走了。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别墅后面了。然后,我们就连夜审阿乐,他说阿重给了他十万泰铢,叫他帮忙做假证。阿乐自己在外边包着个小情人,最近正缺钱花,就答应了。”   齐枕雨就又不说话了。   坤曼摸摸他的额头,问:“还觉得冷吗?”   齐枕雨却冷冷地说:“你出去,让我睡一会儿。”   坤曼皱了皱眉,仍歪回藤椅里,说:“这是我家,我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睡你的。”   “看见你,我睡不着。”齐枕雨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之色。   坤曼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有人敲门。   原来,又来了一拨看望齐枕雨的弟兄。   送走这些人,坤曼索性懒得再关门。   她回到床前,笑着说:“你看,你这不是因祸得福吗?大家因为你那天晚上的表现,对你佩服得不得了。这两天,来看你的人多得都快把门框挤破了。”   齐枕雨皱着眉头,说:“是吗?那你也试试,叫大家都更加佩服你一些。”   坤曼哈哈大笑:“我不用那样,大家也很佩服我!”   齐枕雨咬着牙说:“所以,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是吗?现在看完了,该滚出去了吧?”   坤曼瞪大眼睛,说:“齐枕雨,你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齐枕雨一字一句地说,“叫你滚出去!”   坤曼正要发飙,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   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压低声音,说:“当着弟兄们的面,你给我收敛点儿!”   果然,来的又是一拨探病的弟兄。   其他人走了,两个人接着吵架。   坤曼抓住他双肩,将他按在床上,茶褐色的大眼睛冷冷地对上他的眼睛,咬着牙说:“看你病了,我才懒得跟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再用低压按钮叫你死一回!”   齐枕雨一脸冷笑,说:“来啊!你直接按住不要停,电死我,一了百了!”   “你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坤曼说。   齐枕雨喘着气,说:“呸!舍不得这样的词,你也不觉得恶心吗?”   坤曼凑得更近,恶狠狠地说:“妈的,我为什么要觉得恶心?我花钱买了个男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恶心什么?”   “你不恶心是吗?”齐枕雨病得浑身没有力气,挣不起来,所以气得直喘粗气,“好吧,是我觉得你恶心!”   坤曼勃然大怒:竟敢骂她恶心?妈的,这男人得寸进尺,再这么惯下去,又变得无法无天了!   偏偏此时,就听到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于是,一干来探病的兄弟就看到大姐正把那男人压在床上,狠狠地亲下去,不由面面相觑。   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打扰到人家亲热了!只是,大姐也太疏忽了,亲热居然都忘了关门!   于是,这一拨悄悄走了之后,就很久不再有人来了。   而齐枕雨的房门也就此关上了。   吃晚饭的时候,坤曼不管齐枕雨病成那样,也不管他发脾气不去,硬是叫保镖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   她就一句话:“绑也得把他给我绑过来!”   齐枕雨今非昔比,那几个保镖都对他尊敬有加,于是低声下气地对他说:“齐哥,你看我们当兄弟的也很难做,你就体谅一下吧。”   保镖们不敢违抗坤曼的命令,可齐枕雨却向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性格。而且,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害得他此时仍旧病到一起身就头晕的地步,一定不配合的结果,当然只能是被人家绑过去。与其那样难看,倒不如乖乖过去,也免得别人跟着一起难堪。   于是,第二天早晨,大家看到他被保镖从两边架着,歪歪倒倒地扶回自己房间时,都打个招呼就匆匆过去,低着头掩饰满眼的同情。   大姐这也太急色了点儿吧?人家都病成那样了,居然还不放过!   起初羡慕他是唯一敢给大姐甩脸子的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敢羡慕了。   以前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皮质护腕觉得很酷很帅的人,现在却是一看见就想起他那天惨叫着倒在台上的样子,立即觉得毛骨悚然。   看来,大姐喜欢的人,确实有过人之处。话说回来,大概也只有大姐这样的女人,才降得住这么有个性的男人!   不过,可能确实看他病得厉害,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坤曼白天去度假村处理事务,下午回来之后就到他房间去看看他,却不再非要把他带到自己房间去了。   只是,坤曼最近的脸色很难看,尤其从齐枕雨房间出来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黑着脸摔门出来。   这栋别墅,除了坤曼的房间以外,其他人的房间里都装有摄像头,最过分的是伊淳的房间,连卫生间都装着摄像头。   坐在中控室的人最清楚。   所以,林佑邦坐在监控屏前,看着那两人动不动就激动地大吵起来,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自从阿孟那件事之后,这两个人几乎是一见面就吵架。   齐枕雨以前最多就是沉默着不理坤曼而已,但阿孟的事情显然使他大受刺激,所以脾气变得很坏。一句话不对,他就冲坤曼大吼:“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坤曼恼怒地说:“谁让你那么倒霉被当作了替罪羊,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叫人设计栽赃陷害你的!而且,栽赃你的阿重已经自杀,阿乐这个帮凶也按规矩给了惩戒,打得哭爹叫娘,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了身呢。你还想怎么样,凭什么整天甩脸子给我看?”   齐枕雨则满脸怨恨,愤怒地说:“这件事,看起来你似乎没做过什么。但我之所以被那样对待,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身份,大家怎么会那么鄙视我,怎么会闹到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同路的地步,以至于被人栽赃时连个证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身份,大家为什么会那么敏感,群情激奋到一起喊着杀了我?难道你们以前,兄弟之间没有闹内讧的事情,还是大家每次都这么一边倒?还有,你居然用这么恶毒的东西来对待我,你怎么不直接一枪给我个痛快?”   坤曼摔了烟灰缸,吼道:“妈的,那你已经是这个身份了,我已经对你很客气了!谁叫你三番五次要逃跑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以为你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齐枕雨就冷了脸,指着门说:“滚出去,叫我清静一会儿,我不想看见你!”   坤曼大概从没想过,这家伙居然有一天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但是偏偏他这次冤枉得厉害,而且直到现在仍旧病得起不了身,一张脸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地步,所以终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他,便只能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密谋     齐枕雨病好以后,继续去练射击。   不过,他发现,大家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   以前,他都是见人就躲,别人见了他,通常也是尽量躲。   而现在,很多人老远就跟他打招呼:“齐哥好!”   弄得他倒不好意思躲人家了,只好也点点头打个招呼。   从射击场回来的路上,他怎么走,别人也怎么走,再也没有一个人提前推后或是绕道走了。   可是,他还是不大习惯跟这些人相处,不是说瞧不起他们的粗俗什么的,而是他总觉得别人想起他,首先就想起他跟坤曼是什么关系。   也或者是被审讯的那天,他在平台上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心里话,所以大家都碍着坤曼的面子,特意来讨好他。   这个理由,却更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时候,林佑邦找个中午的机会,又约他见了一次面。   见面先跟他道歉,说那天晚上审他和动刑,都是不得已的事情,请他原谅。   齐枕雨淡淡地说自己明白,叫他不必介怀。   林佑邦便又问:“你和阿曼,最近怎么那么爱吵架?”   齐枕雨苦笑一下,说:“明知道是自讨苦吃,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脾气了。”   林佑邦有些惊讶地说:“都这么久了,她还给你苦头吃?”   齐枕雨便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其实,林佑邦在中控室,没少看到两个人说着说着,坤曼突然就伸手甩他一记耳光。   他病的时候,坤曼毕竟还有些顾忌他的身体,所以通常都是生气地摔门而去。   但他病好以后,坤曼可就不客气了,甩他耳光算是轻的,有时候火大了,叫他在地上一跪好几个小时。   中控室看得清清楚楚,坤曼一边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一边看他在地上跪着,甚至有时候,还叫他脱了上衣,用皮带在他背上狠狠地抽几下。   看到齐枕雨明显觉得很屈辱,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所以林佑邦也就不提了。   不过,齐枕雨很快就回过脸来,看着他说:“邦哥,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女人?以后,如果真的跟她在一起,就不怕她对你下手?别说作为男人了,是个人都有尊严的吧?”   林佑邦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就喜欢她这火爆的性子,否则还觉得不是她了。而且,如果跟她地位对调的话,你说,是不是也会很有趣呢?就像——你觉得,她为什么喜欢你呢?”   齐枕雨愕然地看他一眼,摇摇头说:“邦哥,你们俩这口味还真相似!”   林佑邦便哈哈大笑起来,顿了顿又说:“阿枕,还恨她吗?”   齐枕雨抬起手,看着那黑色的皮质护腕,反问:“你看看这个以后,觉得呢?”   林佑邦微笑着问:“那么,有没有想过把这样的东西戴在她手上呢?”   齐枕雨想象着,不由露出痛快的神色:“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也会把那个低压按钮按下去,不用多,十秒钟足够了。”   林佑邦便又哈哈大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你会做吗?”   齐枕雨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怎么,邦哥打算——”   林佑邦微笑地看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齐枕雨却不说话了。   “怎么,不敢吗?”林佑邦看他沉默,便又问道。   齐枕雨却在沉默片刻之后,才说:“没什么不敢的,已经这样了!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很难做。”   “是啊,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林佑邦微笑着说,“阿曼身边的那几个保镖,还有她家里那些厨子什么的下人,都是为她死心塌地可以不要命的。其他人,根本就很难接近她。”   齐枕雨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也很难。在她清醒的时候,只要她一按按钮,我就立即成了废人一个。除非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是——”   他突然就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林佑邦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齐枕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她都是叫我直接脱光了衣服躺到床上,我能把这样的东西藏到哪里去呢?而且有时候,晚上她觉得不放心的话,还会把我锁起来再睡觉。”   林佑邦愕然,拍拍他的肩,说:“对不起,阿枕,我确实不知道她还有这些古怪的习惯。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齐枕雨咬着牙,说:“邦哥,等你准备好的时候,算我一份。”   林佑邦笑着说:“那还用你说?你会是很关键的人物呢!”   射击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底。   度假村忙着准备圣诞活动,所以坤曼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可能是看齐枕雨又闲下来无聊,所以从22号早晨开始,她就把齐枕雨也带去度假村帮忙了。   坤曼在办公室做各种决策的时候,齐枕雨就代替她的秘书给她端茶点烟。   她出去巡视场地的时候,就叫他跟着一起去。   度假村的高级主管们跟在坤曼后面,汇报这个,请示那个。   齐枕雨觉得无趣,就过去帮忙布置圣诞树之类的了。   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也参加过学生会搞的圣诞节活动,但他并不是学生会的,所以很少参与设计布置什么的。而且,度假村的活动显然更加丰富也更加隆重得多。   此时,虽然动手帮忙布置,但看着到处拉起的彩灯装饰,还有那些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圣诞树,他却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干活的都是跟他年纪相仿或者还要小一些的年轻人,一边布置,一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而且,因为他们都在度假村工作,所以并不知道齐枕雨和坤曼的真实关系。   因此,颇有几个小女孩跟他凑得很近,甜甜地问他:“齐哥,你是新来的吗?在哪个部门啊?”   齐枕雨有些尴尬,也无从回答,就只是笑笑,把手里的装饰挂到那些女孩子够不着的地方去。   结果,人家以为他害羞,又觉得他很好说话,于是在他跟前围着,左一声“齐哥,帮我挂一下这个星星”,右一声“齐哥,这个苹果帮忙挂一下”。   齐枕雨本来就是随手帮忙的,自然有求必应。   其中有个很甜美活泼的女孩子,看他脸颊上蹭了一点浮灰,就掏出纸巾,说:“齐哥,你别动——”   结果,手还没挨到齐枕雨身上,那个女孩子就被人一把甩到一边去了。   齐枕雨抬眸看去,坤曼黑着脸站在对面,直接伸手过来甩了他一记耳光,冷冷地说:“齐哥你魅力无敌啊?”   几个女孩子全傻了,急急地给坤曼鞠个躬,一哄而散。   那个被甩得坐在草坪上的女孩子,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被同伴拉了一把,才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别处去了。   坤曼那一巴掌虽然没有使多大劲儿,但实在打得他颜面全无。   齐枕雨皱起眉头,冷冷地说:“你有病!”   然后,转头就走了。   坤曼顿了一下,才回头对身边的一个保镖说:“阿多,叫他去我办公室等我。”   在度假村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坤曼现在的生意很正当,不想叫别人看到她黑道作风的一面。   但是,晚上回到家里就另当别论了。   齐枕雨从回去一直跪到她洗完澡出来。   林佑邦来坤曼房间,为平安夜酒会的一些安排问题请示坤曼的时候,他还在坤曼脚边笔直地跪着。   坤曼跟林佑邦商榷完了酒会的安排问题,才踢了他一脚,说:“去洗澡。”   看齐枕雨站起来,先揉了揉膝盖,然后才扶着墙壁蹒跚地走向卫生间,林佑邦满眼都是同情之色。   可能有了前车之鉴,所以23号白天,坤曼去度假村的时候没有再带他去。   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却专门派阿吉开着车来接他,而且因为有了上次的惊险遭遇,所以又特意从别墅里挑了四五个人在路上保护他。   齐枕雨到了度假村,才知道坤曼要带他参加今晚的圣诞节第一天活动:篝火烧烤晚会。   坤曼穿了条大摆的吊带连衣裙,艳丽的花色,奔放的款式,火辣的身材,再配上那一头栗色的长鬈发,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齐枕雨穿着坤曼特意送来的深灰色西装,却没有打领带,衬衫的扣子敞开两个,正式中又透出些随意。   在一众保镖和高级主管的簇拥下,两人挽手走进晚会现场,立即引起全场瞩目。   那个昨天被坤曼甩到地上的女孩子,在她的主管安排下,给两人端来一个盛着酒和饮料的托盘。到跟前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敢抬,可是看表情,却已经尴尬得都快哭了。   坤曼冷冷地望一眼那女孩,说:“先别走,等一等!”   然后,她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一把将齐枕雨的脖子勾过来,就把那口酒喂到了他嘴里。   齐枕雨明白她什么意思,也知道如果不给她面子,结果自然是他和那女孩都倒霉,所以就任她为所欲为。   坤曼喂他喝了两三口酒,看他非常配合,这才满意地笑了,又亲了亲他嘴角的酒渍,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气喝干,然后把酒杯放回托盘,对那个已经窘得满脸通红的女孩子说:“再给我送一杯酒过来!”   然后,回头看着齐枕雨,笑嘻嘻地问:“亲爱的,不该跟我说句什么吗?”   齐枕雨便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说:“阿曼,你今晚很漂亮,我爱你!”   坤曼哈哈大笑。   齐枕雨顿了顿,又说:“你已经很拉风了,就不要再折磨别人找快感了,好吗?”   “什么意思?”坤曼挑挑眉问。   “满场子没有人比你更漂亮了,喝干醋不划算的。”齐枕雨叹一口气,伸手揽住了她光裸的肩膀。   坤曼斜睨他一眼,终于把头靠过来,倚在他肩上,把目光投向助兴的节目。   那个女孩子再端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齐枕雨脱下西装,体贴地为坤曼披在肩上,然后重又将她揽过来,倚在自己肩头。   男帅女靓,实在是非常养眼般配的一对。   所以,时不时会有人看一眼两个人亲密依偎在一起的场面,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齐枕雨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节目演了些什么,他也完全没有看进去。他心里,只想着明晚的平安夜酒会。    ☆、背叛     平安夜。   齐枕雨跟昨天一样,下午被送到度假村。   昨天的篝火烧烤晚会,主要是针对一般客人的,所以比较随意和热烈。   今天的酒会和明天的舞会,是针对比较尊贵的VIP客人,度假村的一些高级主管也会参加。   所以,给齐枕雨送来的衣服是一套很正式的白色西装,雪白的衬衣上搭配了一条红色斜纹的领带。   而坤曼则是一袭优雅的紫罗兰色短款抹胸晚礼服,同色的高跟鞋,修长的颈中戴着一圈光泽柔和的珍珠项链,两边耳垂上也分别缀着一串莹润的珍珠,与齐腰的栗色长鬈发一起,为她野性的美丽中增添了许多妩媚的气质。   齐枕雨托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台子中间,听她用汉语、英语和泰语分别作了简短的祝辞,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酒会开始。   齐枕雨仍旧托着坤曼的手,满场子去跟她那些尊贵的VIP客人打招呼。   客人肤色很杂,语言也很杂,所以大多都只是碰杯致意而已。   遇到比较相熟的,才会停下来寒暄两句。   令齐枕雨意外的是,坤曼对每一个跟她寒暄的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男朋友,齐枕雨。”   那些人便都很热情地称赞说:“齐先生很帅,你们两人很般配啊!”   坤曼于是很高兴地微笑着说:“谢谢。”   齐枕雨便也只能陪笑陪到脸都觉得僵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厅的一角,有个递送酒水的女孩子,眼光一直痴痴地追随着他。   大厅侧面有一道门,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里外套间休息室。   坤曼终于结束了跟客人的寒暄,拉着齐枕雨一起来到休息室里间。   休息室外间另有一扇门通向外面,保镖们一半候在这个门口,一半候在大厅的侧门处。   坤曼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甩掉脚上的高跟鞋,说:“天啊,累死我了。”   齐枕雨便取了拖鞋过来,放在她脚下。   坤曼笑着抬起一只脚,说:“跪下,把鞋给我穿上。”   齐枕雨便顺从地在她脚边跪下,把两只拖鞋分别给她套在脚上。   坤曼把手插/进他的头发,慢慢收拢,将他的头抬起来,往后仰起,然后俯身过来,亲亲他的嘴唇,说:“今晚表现不错。”   齐枕雨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坤曼的脸庞红扑扑的,看了他一会儿,声音便有些低哑,缓缓地说:“把外套脱掉,躺下。”   齐枕雨一言不发脱了外套,然后听话地在地毯上平平躺了下去。   坤曼在他身上趴下来,亲亲他的嘴角,接着亲亲他的嘴唇。   齐枕雨慢慢回应着,抱住她,不动声色地翻个身,把她压在了下面。   坤曼笑着说:“你要干什么?”   “我喜欢这个姿势,行吗?”齐枕雨的声音放得很柔和,“这个样子看你,觉得更漂亮。”   坤曼显然对这句话很满意,微一迟疑,问道:“阿枕?”   齐枕雨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嗯,阿枕。”   坤曼的眼睛里便多了几分光彩。   齐枕雨慢慢低下头,吻上她的嘴唇,然后用舌头顶开她的牙齿,伸了进去。   一只手隔着她的晚礼服,在她胸前揉捏。   坤曼的眼神渐渐迷离,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但是很快,坤曼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脸惊愕的神情。   她蓦然伸出双手,抓住齐枕雨的肩膀,似乎要奋力将他推开,头也开始扭动,努力想要摆脱他的亲吻。   齐枕雨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并且用一只手将她双手压制在头顶,在离开她嘴唇的那一瞬间,另一手抓住她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扯。   坤曼瞪大眼睛,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满脸惊愕与愤怒地问:“混蛋,你刚才喂我咽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齐枕雨微微一笑,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之情:“药,叫你失去行动能力的药。”   “你敢阴我!”坤曼勃然大怒,奋力从他手里挣出手来,甩了他一记耳光。   齐枕雨反手也给了她一记耳光。   坤曼再一次愕然,怒道:“齐枕雨,你疯了!”   齐枕雨眼神冰冷地咬着牙说:“没错,我是被你逼疯的!”   坤曼的手软软地垂落到地毯上,问:“你想干什么?”   齐枕雨从她身上撑起身来,笑着说:“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干什么。”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粉红色的护腕来,接着微笑道:“你看,你的报应马上来了。”   坤曼脸上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问:“你要做什么?那是什么?”   齐枕雨朝她晃晃自己的手腕,难得今晚居然会有那么多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就还给你什么!”   然后,他将那对粉红色的护腕,套在坤曼的手腕上,用密码锁锁好。   门外的两名保镖阿多和阿助,已经被林佑邦的人——阿全和阿乐,用枪指着,双手举过头趴在墙上。   以阿多和阿助的身手,其实阿乐和阿全并不是对手,但问题就在于他俩看到是自己人,所以显然没有那么在意。   而林佑邦一边说着“我叫阿全和阿乐来换换岗”,一边就掏出手枪对准了他们……   “阿枕,你干得真漂亮!”林佑邦推开休息室外间的门,微笑着走进来,一边“啪啪啪”地鼓了三下掌。   齐枕雨站起身,走过去,跟他对击一掌,笑着说:“合作愉快,邦哥!”   林佑邦后面跟着巴裕,也笑着过来,跟齐枕雨对击一掌,说:“齐哥,好样的!合作愉快!”   随后进来的阮伟雄和阿通,以及巴裕的两个保镖,个个荷枪实弹,大家脸上都是十分兴奋的神色。   然后,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坤曼。   齐枕雨说:“邦哥,她是你的了。”   林佑邦哈哈大笑,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巴裕也笑了:“邦哥,你心愿达成,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啊!”   “那当然。”林佑邦笑着说,“今天的事,没有你的帮忙,也不会这么容易啊!”   巴裕便搓了搓手,舔着嘴唇,说:“邦哥,这女人,我他妈可是想了好久,今天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哈哈哈!”   他说着,便往坤曼走过去。   “等等!”齐枕雨却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拦住摩拳擦掌的巴裕,回头望着林佑邦,说,“邦哥,你不是说你爱她的吗?”   林佑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阿枕,有些时候,人总是要说点不得已的谎话嘛!”   齐枕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对不起,邦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林佑邦便又哈哈一笑,说:“好吧,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清楚的解释。”   事情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林佑邦的父亲林康东与坤曼的父亲坤达,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林康东年纪比坤达要大近十岁,但因为上一辈的身份原因,始终不得不屈居于坤达之下。而且,坤达认为黑道生意不是长久之计,有意将生意渐渐转入地上。而林康东却怀疑他是为了更好地把所有财产掌控手中,逐步抛弃这些黑道起家的兄弟,两人对未来的规划分歧就这样日渐增大。再加上林康东本来就不甘久居于坤达之下,于是渐生异心。   五年前,林康东终于精心谋划了一场黑道仇杀,自己躲在幕后等着看戏。可惜,坤达早已发现他居心有异,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都以兄弟情深为由,将他牢牢拴在自己身边,以防随时出现的变故。   那一场黑道仇杀,异常惨烈,坤达虽然百般防范,最终却还是不慎中弹。但他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射杀了林康东,与之同归于尽。   等在后方预备跟父亲里应外合的林佑邦,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在外读书年仅十七岁的坤曼会在紧要关头赶了回来。更没想到的是,坤曼虽然单枪匹马,却剽悍得非同寻常,竟然力挽狂澜,将因为父亲骤逝而变成一盘散沙的众兄弟集结起来,最终平息了那一场黑道火拼。   林佑邦迫于情势,不得不掩盖罪证,继续伪装起来。但他却也没有安分过,一直在寻找机会。   那个叫伊淳的男人,原本是个街头混混,靠着帮别人收账催债打架之类的行为糊口,和一个叫周黎的酒吧小妹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所以偶尔也做做夜店牛郎,陪空虚寂寞的富婆们喝喝酒调调情。一个偶然的机会,坤曼因为应酬,在夜店认识了伊淳,觉得他很好玩,就多关照了几次他的生意。   林佑邦看到坤曼对伊淳有好感,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与巴裕合作,以阿黎作为要挟,逼迫伊淳有意去接近坤曼,取得坤曼的好感和信任后,再进一步帮他们对付坤曼。   坤曼虽然觉得伊淳很好玩,但因为不知道他的来历,所以始终没有全心信任他。直到一次因为酒醉,两人发生关系,坤曼才对这个男人渐渐上了心。眼看计划即将得手的时候,巴裕却色/欲熏心,强行霸占了周黎。周黎不愿意,他就横加虐待。   伊淳虽然是个混混,但对周黎却真是十分痴情,听了周黎的哭诉之后,立即勃然大怒,甚至威胁要把一切都告诉坤曼。林佑邦冷笑着对他说,如果他敢那样做,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周黎,巴裕会把她扔到“红螃蟹”去,供人虐玩至死。至于伊淳自己,坤曼如果知道他竟然别有用心地接近自己,也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伊淳想想坤曼的个性,再想想坤曼在自己身上的投入,终于颓然作罢。但他表面虽然答应,只要把周黎还给他就继续合作,但暗地里却策划了一场私奔。   可惜,林佑邦和巴裕因为怕他坏事,所以早就对他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两人逃跑的结果就是,伊淳被杀,周黎殉情。   没了伊淳,林佑邦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他急需重新物色一个人选来完成计划。看到坤曼为伊淳的死而悲伤愤怒,林佑邦觉得她旧情难忘或者旧恨难消,所以就暗中叫人到处寻访跟伊淳相似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阮伟雄在版纳见到齐枕雨,惊为老天有意相助,连忙要了他的照片和简历,发给坤曼看。坤曼见到照片,也大感兴趣,就这样把齐枕雨骗到了清莱。   看着坤曼把对伊淳爱恨交织的情感,悉数发泄到齐枕雨身上,而齐枕雨偏偏又是那样倔强不屈的个性时,林佑邦真觉得是天赐良机。   不过,齐枕雨毕竟不同于伊淳,林佑邦也摸不准他真实的想法,便始终按兵不动,静等时机成熟。   直到齐枕雨走出别墅大门,在山庄里探查出逃路线的时候,林佑邦才终于确信,这个男人绝不会就此甘于沦为坤曼的玩物,因而那些折磨和羞辱,带给他的将是无比的仇恨。   齐枕雨听到这里,突然问道:“邦哥,这么说的话,今天这个局,你在第一次跟我单独会面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设计好了,是吗?”   林佑邦微笑着点点头:“没错。”   齐枕雨深深吸了口气,又说:“所以,其实那两次帮我逃跑,你都不是真心的。因为你一早就知道,我一定会被坤曼抓回来,而你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为了叫我更加痛恨坤曼,对吗?”   林佑邦哈哈大笑,再次点点头,说:“阿枕,你真聪明!”   齐枕雨咬了咬牙,又问:“那么,邦哥,我还想问你一件事。阿孟受到挑唆,当众辱骂我,也是你指使阿重做的,对吗?然后,你再布置人手杀了阿孟,栽赃嫁祸给我,激起大家的义愤,当众对我进行刑讯。而事实上,不管那天我认不认杀人的罪名,你都会安排人出来为我洗脱罪名,过后再杀了阿重灭口。而你这样做,也是为了叫我彻底恨死坤曼,对她再也不可能抱有一点点好感,从而死心塌地跟你们合作。所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你利用来复仇和反叛的一枚棋子,对不对?”   “完全正确!”林佑邦得意地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说,“阿枕,你分析得分毫不差,真是太精彩了!所以,知道我为什么不再掩饰,全都承认下来了吗?因为,我早已为你好好准备了一份嘉奖——你,将会成为那个因为仇恨而谋杀了曼姐的凶手!而我,是一定会为曼姐报仇的,哈哈哈!”   他轻轻打个响指,阮伟雄和阿通就把枪齐齐对准了齐枕雨。   一旁的巴裕却哈哈一笑,说:“阿邦,杀害曼姐的凶手,一枪毙了的话,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这么好的身材,这么俊的脸蛋,不去我的‘红螃蟹’伺候几天客人,多浪费啊!”   说到这里,他便又转向仍旧躺在地上的坤曼,咽了口唾沫说:“曼姐,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我会好好疼你,叫你名副其实地爽到死去!小阿曼,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自行想象巴裕最后那一声无比猥琐的呼唤,噗~~~~~~ ☆、合作     巴裕在坤曼身旁蹲下来,伸手就往她露在短款晚礼服外的腿上摸去。   怎么也没想到,坤曼蓦然就飞起一脚,正正地踹在他鼻子上。   巴裕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就去腰里摸枪。   但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到腰上,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顶在了额头上,坤曼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敢再动一下,信不信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巴裕疼得泪眼迷蒙,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佑邦立即对着自己腕上的一条腕带按下一个按钮,却只看到坤曼满含戏谑与鄙夷的笑容。   他终于一脸错愕地转向齐枕雨:“阿枕,这是怎么回事?”   齐枕雨淡淡地说:“不好意思,邦哥,其实我选择了跟曼姐合作!”   林佑邦勃然大怒:“妈的,你个不要脸的贱货!选择跟她合作?你就那么喜欢躺在床上,一辈子被女人压?”   齐枕雨冷冷地说:“邦哥,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说明,在你眼里,我也不过就是一颗可以被利用至死的棋子而已!”   看着林佑邦无言以对的样子,坤曼恣意地哈哈大笑着,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在护腕上轻轻按下。   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休息室里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回头看去,坤曼的贴身保镖阿多阿助等十多个人,一拥而入,个个荷枪实弹,将众人团团围住,喝道:“都把枪放下!”   林佑邦愕然地看着,而阮伟雄和阿通以及巴裕那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之后,都乖乖被人家缴了枪。   坤曼的两名保镖随即过来,卸了林佑邦身上的枪,将林佑邦双手反铐起来。   巴裕被人用他自己的皮带绑住了双手,还得艰难地揪着自己的裤腰以免掉下去出丑。   坤曼把枪插回晚礼服下的丝袜里,过来抱了抱齐枕雨,微笑着说:“阿枕,谢谢你!”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说:“不谢,别忘了你的承诺就好。”   坤曼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脸,用哄孩子一般的口气说:“乖,先跟我把这头猪带到外面去。”   齐枕雨点点头,跟在她身旁,看两名手下押着巴裕,一起出了通向外面的门。   门外那些跟着林佑邦反叛的人,早已经被暗中的伏兵制服,一个个反铐了双手蹲在地上。   坤曼环视一圈,冷冷地说:“找死吗?居然跟着那个疯子玩造反!”   那些人看到坤曼出现,再听到她这样冰冷的语声,不由个个浑身发抖:“曼姐,我们知道错了,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坤曼冷哼一声,叫手下将这些人押上一辆房车,拉回山庄,等自己回去之后再做处置。   押着巴裕一路往前走,齐枕雨看到巴裕的人也已全部被缴枪制服,其中居然还有很多警察,不由讶异地看一眼坤曼。   坤曼看出他眼里的疑惑,笑着说:“我跟乍仑蓬警官说,有人告诉我,今晚这里会有恐怖分子出没,请他带些人过来帮忙。”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位很高大威风的警官过来,用泰语跟坤曼交谈了几句。   那帮警察抓了满满三辆警车的人,最后连巴裕也一起带走了。   坤曼看着警车飞驰而去,笑呵呵地说:“乍仑蓬警官今晚可是发财了,下次有事找他,就更容易了,哈哈!”   转过脸来,对着齐枕雨眨眨茶褐色的大眼睛,飞了个媚眼儿。   齐枕雨却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坤曼撇撇嘴,露出一脸扫兴的神情,白了他一眼说:“没劲儿的男人!”   两人回到休息室。   坤曼在沙发上坐下,对阿多说:“叫他跪下!”   阿多一脚踢在林佑邦膝弯里,就将他踢得跪了下去。   坤曼冷冷地说:“邦哥很有能耐啊,居然能叫那么多弟兄一直死心塌地追随你。”   林佑邦哼了一声,啐了一口,说:“比你差远了——女人的身体,真他妈是最好的本钱。”   坤曼却并不生气,淡淡地说:“你错了,弟兄们跟着我,是因为我人品比你好。至于阿枕,他是觉得我比你更值得信任!”   林佑邦恨恨地看着站在一边的齐枕雨,说:“他就是个活该一辈子被女人压的贱货!”   更难听的话齐枕雨都已经听过了,所以他也懒得再生气,只淡淡地说:“邦哥,怪只怪你自己不够聪明,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合作的诚意!”   “你的意思,是说你早都怀疑我了?”林佑邦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齐枕雨点点头,说:“不错。还记得吗?你从第一次就跟我说,你深爱着坤曼,所以才会帮我逃跑。可你真的知道,爱一个人会有怎样的表现吗?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所爱的女人,左一个右一个跟别的男人上床的。而且,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神会说明一切,可是你的眼睛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丁点爱意的流露。   “起初,我也疑惑过,但我以为你大概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于是选择了相信你,所以才会听信你的话去逃跑。不过,你知道你最离谱的错误在哪里吗?那就是,你千错万错,不该指使阿重杀了阿孟来给我栽赃嫁祸。因为,阿重杀死阿孟给我栽赃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而且你百密一疏,就没有想过,凭阿重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怎么可能做到那么完美无缺的杀人栽赃?其他弟兄虽然鄙视我,但杀了自己的兄弟栽赃嫁祸给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我前后一联想,就怀疑到你了。   “我最初虽然有所怀疑,但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直到那天晚上,坤曼不顾我病到几乎无法起身的地步,硬是叫阿多和阿助把我带到她房间去。就在那天晚上,坤曼跟我讲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她告诉我,你迫于情势,选择了伪装起来。而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曾为坤家卖命,所以坤曼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没法动你,怕其他不明真相的弟兄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寒心。   “对于伊淳,坤曼起初不清楚他的来历,所以不怎么信任他。等和他发生关系之后,立即就叫人彻底调查了他的底细,很不幸,他和你们的关系也被查了个一清二楚。伊淳也很聪明,很快就察觉到坤曼对他有所怀疑。而且,恰好在那时候,又遇到你们糟践周黎。他不敢也不愿意再帮你们对付坤曼,又没法救出心上人,只好选择了跟周黎私奔。   “你们把我的照片和简历发给坤曼看的时候,坤曼就已经察觉到你们的意图,所以她将计就计,用三百万泰铢把我买来,假装旧情难忘旧恨难消,跟你们玩了一出计中计。   “不过,到了阿孟被杀那件事之后,坤曼有了伊淳的事作为前车之鉴,所以决定逼我跟她合作。那天晚上,她跟我彻底摊牌,叫我考虑清楚,是继续跟着你,还是跟她合作。第一,我已经被她揭穿,不合作的结果就是立即会死得很惨,而你,却可以继续物色下一个人选,她会陪你接着玩下去。第二,她打算跟我合作的时候很有诚意,完全没有一点隐瞒,并且答应合作结束之后就放我走。所以,我权衡利弊之后,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合作了。”   林佑邦彻底瘫倒在地上,喃喃地说:“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这段时间你们俩吵架,全都是做给我看了?然后,你假装继续跟我合作,假装给我们汇报她的所有动向,然后探到我和巴裕的全盘计划,再原原本本全都告诉阿曼?”   齐枕雨叹一口气,说:“对不起,邦哥,我身上被装了窃听器,所有动向都在坤曼掌握之中,你和巴裕的计划,根本都不用我汇报给她。所以,你给的那一粒药和那一对护腕,转身就被坤曼拿走了。我今天嘴里根本就没有放药丸,而护腕也是早已被掉过包的。之所以那样做,不过是因为知道你提前在这里装了窃听器和摄像头,故意做给你看罢了。坤曼则早早布置好人马,跟你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林佑邦面如死灰,说:“好主意啊,不仅抓住了我的把柄,把我这么多年安插的人一网打尽,还叫巴裕好好损失一笔。阿曼,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   坤曼冷笑:“你现在知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然后,她对阿多和阿助摆摆手,说:“把他带走,先关进地下室,我回去再处理。”   林佑邦被押走,坤曼站起身,重新蹬上高跟鞋,说:“酒会快结束了,咱俩去露个面吧?”   齐枕雨把西装穿好,迟疑了一下,才说:“曼姐——”   坤曼却又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脸,说:“乖,其他的事,回去再说,先把今晚应付过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齐枕雨只好点点头,挽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走进大厅的酒会里去。   大厅里,气氛很热烈,正在进行第三轮幸运大抽奖,奖品是“坤曼度假村”一年免费入住。   在这样的气氛中,想起隔着一道门的后面,刚才那一场休息室里你死我活的内斗,真叫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坤曼却仿佛真的只是去休息了片刻,显得特别容光焕发,高跟鞋踩在脚下,走得格外袅娜娉婷。   她轻轻拍拍齐枕雨的手,悄悄地说:“阿枕,饿了吧?咱俩去吃点东西。”   齐枕雨也才想起,今晚还没有吃晚饭呢。于是,他点点头,跟坤曼一起拿了盘子,来到自助餐桌旁,盛了点烤火鸡、浇汁牛排和蔬果沙拉之类的东西,再各执一杯红酒,一起倚着桌子,慢慢地吃喝。   对齐枕雨而言,这样高级的酒会,以前真是只在电视上看过。所以,今天竟能置身其中,实在也算是很新奇的体验。   坤曼刚刚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自然十分愉悦,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笑吟吟地对他说:“阿枕,来,咱俩干一杯!”   齐枕雨便也对她笑笑,跟她干了。   坤曼看他喜欢吃烤火鸡肉,便又夹了两块放到他的盘子里,说:“多吃点儿。”   齐枕雨还没反应,旁边已经有位华裔太太笑着说:“哟,阿曼,你居然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哪!”   坤曼也笑着说:“女人嘛,当然得温柔体贴点儿才有女人味儿啊。”   齐枕雨嘴里正嚼着一块沙拉,立即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嗓子里。   坤曼连忙端了杯红茶给他,一边喂他喝水,一边帮他拍着脊背。   那太太立即说:“齐先生,你找到阿曼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好有福气啊!”   齐枕雨刚把沙拉咽下去,一听到这句话,立即就又被红茶呛了个半死。   他连忙一脸抱歉地摆摆手,快步往那道侧门里走去。   妈的,再待下去,他今晚非死在这里不可!    ☆、示爱     坤曼尾随而至,手里还端着一碟精致的西点,看齐枕雨兀自咳个不停,不禁笑得要死。   看他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坤曼便掏出一张纸巾,伸手过来替他擦了擦嘴角。   齐枕雨低着头,说:“谢谢。”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坤曼微笑着,把手里的西点递过来,“还没吃饱吧?再吃点儿。”   齐枕雨还真是没吃饱,便接过那碟西点,又吃起来。   吃了两块,才想起坤曼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跟着出来了,于是把碟子递给她,说:“你也没吃饱吧?”   坤曼点点头,也拿了一块,跟他一起吃起来。   满满一碟西点很快就被两个人吃完了,坤曼问:“饱了没?”   齐枕雨点点头:“我饱了,你呢?”   “我也饱了。”坤曼笑着说,就又伸出手,替他擦去嘴角的点心渣。   齐枕雨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茶褐色大眼睛,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些不自在。   正想要移开目光,不料坤曼却突然说:“把碟子拿远点儿,别蹭到我的礼服上了。”   齐枕雨连忙伸长手臂,把碟子拿远。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坤曼的手已经蓦然勾住他的脖子,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齐枕雨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脖子被她紧紧地勾着,而坤曼的另一只手则揽住他的腰,整个人就都贴了上来。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坤曼像一只刚吃完肉的猫科动物一样,意犹未足地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角,笑着说:“走,再去前厅看看,酒会应该就快结束了,我这东道主不在场的话不太好。”   齐枕雨本来有话想要跟她讲的,但看她的样子,显然不想在这时候谈论那个话题,便只得无奈地把话咽回去,又跟着她去了大厅。   酒会果然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坐车回到山庄时夜已深了,不料下属报告,说林佑邦逃走了。   坤曼叹一口气,说:“这家伙不会死心的,恐怕还会再回来。不过,他多年经营的人马,这次基本上被一网打尽了,就算卷土重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按规矩,那帮背叛的下属都是要被处死的。   但坤曼念在他们往日也曾出生入死的份上,把那十来个家伙每人打了五十藤鞭,于是,整个山庄里回响着一片哭爹叫娘的惨嚎声。   然后,坤曼让下属给他们每人一包伤药和一笔钱,不顾那些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用一辆房车把他们连夜送回金三角老家去种地了。   就这样的处置,一干兄弟还连连称道,说曼姐对他们实在太厚道了。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凌晨了,便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齐枕雨又被叫到坤曼的房间去。   看坤曼吃饱喝足,却绝口不提彼此合作时的约定,齐枕雨终于开口:“曼姐,我有话跟你说。”   坤曼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急,怎么也得过了今晚吧?今晚的圣诞夜舞会,咱俩要跳开场华尔兹的。下午,我让他们比昨天提前一小时来接你,在我办公室练习一下,衣服等会儿就送来了。”   齐枕雨讶异地说:“你要和我跳开场舞?”   “对啊。”坤曼说,“我是东道主,我不跳开场舞,谁敢跳?你是我男朋友,当然得做我的舞伴了!”   说着,就又向他眨眨茶褐色的大眼睛,飞了个媚眼儿。   齐枕雨一脸无语的表情,怔怔地看着她。   坤曼却又想起一个问题,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不会跳华尔兹?要不要我白天请个老师来教教你?”   齐枕雨叹一口气,说:“马马虎虎会一点儿,大学搞新年活动的时候参加过表演。你要怕我出丑,就请个老师来吧。”   坤曼便笑着在他下巴上挑了一指头,说:“我就说嘛,这么帅的男人要是不被挑出来去参加表演,那人的眼睛估计得是瞎的。”   齐枕雨拍开她的手,皱了皱眉头。   坤曼恣意地大笑,牵着他的手出门。   坤曼走了没多久,老师就来了,是个精瘦的男老师,虽然是泰国人,却能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语。   齐枕雨便跟着老师突击了一天华尔兹,等接他的车来到门口时,他的华尔兹确实已经跳得非常像模像样了。   换上坤曼送来的黑色燕尾服,来到坤曼的办公室时,只见她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套非常喜庆的酒红色斜肩大摆长款晚礼服。   黑色与红色的搭配,既神秘又冷艳。   坤曼把一头栗色的长发盘在头顶,发髻周围镶着一圈钻石作为装饰,两边耳朵上也各自缀着一颗璀璨的钻石,整个人都显得耀眼生辉,而且看上去竟多了几分成熟华贵的气质。   助理放上今晚的开场舞曲,两个人便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配合练习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十分默契。   一曲下来,坤曼高兴地说:“阿枕,咱俩的身体真是太合拍了!”   散在四面的助理和保镖们,本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句话,集体抖了一下。   齐枕雨听到这句话,再看着那样的情景,不禁也抖了一下。   到了正式的舞会开始,两人在舒缓优雅的舞曲声中,相拥着轻旋慢转,跳完一曲开场舞时,迎来一片雷动的掌声。   那个惹得坤曼吃了醋的女孩子,是负责递送酒水的,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场中翩翩起舞的男主角,慢慢地流下了眼泪。   有些人,于你而言,近到仿佛触手可及,却偏又有着天涯般遥远的距离。   坤曼作为东道主,又是那样漂亮的妙龄女郎,当然会不时地有人来请她跳舞了。   所以,中场的时候,齐枕雨看她又被别人请走,就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有两个女孩子在洗手池边,一边烘手一边说笑着,看到齐枕雨,立即齐齐地住了声,恭恭敬敬地对他欠了欠身,说:“齐哥好!”   齐枕雨对她俩微笑一下,洗手的时候,才想起其中一个就是那天被坤曼甩到一边的女孩子。   三个人差不多一起烘干了手,出了门来到通向大厅的走廊。   两个女孩子连忙让在一旁,说:“齐哥,你先请。”   齐枕雨知道坤曼的性子,也不敢跟她们推脱什么,点点头径自走了。   同伴看着那女孩子痴痴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悄悄地说:“阿雪,曼姐的男人,看看就好,千万别往心里放,装不下的。”   阿雪点点头,说:“我知道。”   曼姐的男人,想想肯定也是家世显赫了不起的人物,何况那么英俊帅气,自己那颗小小的心,确实装不下。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坤曼拉着齐枕雨的手,一直将他带进自己房间,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反锁房门,自己进了卫生间。   齐枕雨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心想:难道,她终于打算兑现承诺,放自己走了?走之前,还要来一次?   他低头看看那对仍旧好好系着的黑色护腕,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要命的东西,只要不去掉,他就必须受制于人。   坤曼洗完澡出来,对他微微一笑,说:“累了吧?先去洗个澡,出来我们谈谈。”   谈话还必须洗完澡再谈?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打算把谈话挪到床上进行了。   但是,坤曼的个性他很清楚,惹她发飙的话,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好吧,只要能回家,做什么他都认了。   齐枕雨一言不发,往卫生间走。   对着卫生间里那面大镜子,看着当胸那块三角形的烙印,齐枕雨再次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的合作,最大的受益人是坤曼,而他的处境,到目前为止,却还没有任何改变。   至于坤曼要放他离开的承诺,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似乎不会是那么顺遂简单的事情。   齐枕雨洗完澡出来,坤曼已经在床头柜上摆好两杯酒,坐在床沿上笑吟吟地说:“来,干一杯?”   齐枕雨知道她喜欢借酒助兴,便在她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酒,跟她干了一杯。   “酒量不错。”坤曼微笑着说。   “曼姐,你什么时候放我走?”齐枕雨也懒得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阿枕,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坤曼茶褐色的大眼睛认真地望着他。   他的预感终于被证实,果然所料不差。   齐枕雨叹一口气,说:“曼姐,你大事已成,就放过我吧,好吗?”   坤曼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跟前,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阿枕,我要说,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齐枕雨这下子可被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往后躲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曼姐,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阿枕,我爱你。”坤曼勾住他脖子的手却又使了点力气,硬把他勾了回来。   那一瞬间,齐枕雨觉得近在咫尺的她那双眼睛,特别像正午时的猫眼,似乎连瞳仁都成了一条竖线,他不由吸一口气,说:“曼姐,这样的话应该留给阿淳——”   “不,这话就是对你说的!”坤曼固执地说。   齐枕雨说不出话来,只是突然发觉,她的眼睛开始在眼前幻化,那张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奇怪,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晕?他想着,就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齐枕雨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被坤曼扒光衣服摊开手脚锁在了床上。   坤曼坐在他身侧,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正慢条斯理地吐烟圈儿。   齐枕雨徒劳地晃了一下被锁铐在床头的双手,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显得比较平静:“坤曼——”   坤曼望着他,微微一笑,把一根手指竖在他嘴唇中间,说:“嘘!不许这样叫我,叫我‘阿曼’。”   齐枕雨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能稍稍平静一些,迟疑了一下,说:“曼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真的,他从来不愿意叫她“阿曼”,那样的称呼意味着的亲昵关系,从来就不是他所愿意的。其实,也并不怎么愿意称她为“曼姐”,毕竟她年纪还没自己大。但是,这样的时候,他宁可叫她“曼姐”,摆正自己和她的上下级关系,如此而已。   坤曼听着这个称呼,点点头,冷冷地望着他说:“阿枕?”   齐枕雨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又得从头再来了,所以很快就斩钉截铁地回答:“对,齐枕雨!”   坤曼嘴角一勾,牵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俯身对着他,轻轻喷了一口烟。   齐枕雨猝不及防,被她呛得咳了起来。   坤曼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哈哈大笑。   齐枕雨终于被她惹火了:“妈的,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还不如跟林佑邦他们合作呢!”   “哦,后悔了?问题是,你有的选择吗?”坤曼笑着反问,伸手拍拍他的脸,“再说了,傻瓜,他们没人性的!”   “你也一样!”齐枕雨愤怒地回了一句,激动之下,手脚上的镣铐发出一片混乱而清脆的响声。    ☆、谈判     坤曼居然没有为齐枕雨那句话生气,哈哈笑着,说:“我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呢?你昨晚明明看到了,我要是一死,你立即就是最现成的杀人凶手。至于去巴裕的‘红螃蟹’——怎么样,你介不介意被许许多多的女人上,甚至,还可能是被各种各样的男人上?”   齐枕雨吸了口气,无言以对。如果真是那样的结局,的确更可怕,不用活下去了。   坤曼看他沉默,便又笑着俯身凑上来,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好歹,我是个爱你的女人!”   不提这句话还好,一提这句话,齐枕雨的表情便又不对了,现出掩饰不住的厌恶之情。   坤曼把手插/进他的头发,慢慢收拢手指,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推,强迫他的头往后仰起,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冷地问:“怎么,你觉得我哪点配不上你?我不够漂亮,还是没你有钱?”   这个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勾起齐枕雨第一次被她锁在这里的记忆,连带着当时那种无比的屈辱与愤怒。   他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突然就笑了起来:“不,你不是配不上我!”   听到这一句,坤曼脸上便又露出笑容,就松开了手。   没想到,齐枕雨接下来的一句却是:“你根本,就不配谈‘爱’这个词!从你嘴巴里,说出这个词,是对它的亵渎!”   坤曼愕然地望着他,眼神重又变得冰冷,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齐枕雨知道,一切可能又回到了原点,他便也索性豁出去了,笑得喘着气说:“坤曼,你把一个人扒光了吊起来,打到他昏死过去,拿冷水泼醒来接着打,打得他半个多月下不了床;把他锁在床上,不管他愿不愿意,在他身上为所欲为;把他绑在手术台上,说要割断他的脚筋,叫他一辈子在轮椅上过;把他锁在地上跪一整夜,在他身上烙下一个耻辱的印记,用惨无人道的电击叫他痛不欲生——然后,你跟他说,你爱他!坤曼,你不觉得,说这句话是很讽刺的吗?你不觉得,你玷污了‘爱’这个词吗?”   坤曼不说话了。   齐枕雨看她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坤曼,你的爱,太与众不同了,品味太独特了!你虽然很有钱,可能在别人眼里也很漂亮,但是,对不起,我齐枕雨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你的爱,我消受不起!对不起,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而且,到了今天,我也不怕对你说句真心话,其实,我恨你!”   他闭上眼睛,喘着气,不再说话。   终于,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很痛快。   哪怕,痛快的代价,可能又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或者是又被完全禁锢锁在床上。   他豁出去了,不在乎了。   可是,坤曼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对齐枕雨再做什么,只是闷闷地吞吐着烟圈。   直到一根雪茄抽完,她把烟头狠狠地揿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才再次俯□,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问:“你痛快了?”   齐枕雨睁开眼睛,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坤曼却已经又露出了一个微笑,说:“我不管,你觉得我玷污了你所谓的‘爱’也好,亵渎了你所谓的‘爱’也好,反正,我他妈的就是爱你了,管你乐不乐意!”   齐枕雨彻底无语,咬着牙说:“真是对牛弹琴!”   坤曼却难得那么好脾气,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慢慢抚摸到他的发际,笑着说:“你是觉得我说话不算数,所以才一生气说了这么一大堆吧?”   齐枕雨冷笑:“你本来就说话不算数。”   坤曼笑着说:“那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说话不算数啊?”   齐枕雨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坤曼的手顺着他的鬓角摸到他的脸颊上,微笑着说:“你不是答应我,要乖乖听话,再不离开的吗?你还答应,要在我面前扮演阿淳的。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才说:“坤曼——”   坤曼眼神微微一冷,说:“不许这样叫我!再让我警告一次,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齐枕雨叹一口气,说:“曼姐,我答应你的事,我明明都尽量去做了。我没有说过我不离开的话吧?我只是说我不逃跑,而且我真的没再跑过,对不对?我说我会努力扮演阿淳,所以按你的要求,叫你高兴,说我爱你,我不是都做了吗?虽然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凭你拥有的一切,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的。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伊淳,就挑一个愿意跟你在一起、身材又跟他相似的人,整容成他的样子,不好吗?或者,你觉得我长得像伊淳,是我的错,你划花我的脸,你叫我毁容,行不行?我不介意!”   “我介意!”坤曼慢条斯理接上他的话,“我对阿淳,虽然喜欢,但是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只是他死了以后,觉得有些难过,于是他们以为我会对一个长得像他的人感兴趣,才去找了你。他们既然拿你当棋子,那我就将计就计拿你做诱饵,所以最初才会那样对你,那时候迫不得已要对他们做戏,就只好对不起你了。其实,即使我不那样对你,他们也会制造一大堆像阿孟那样的事端,激得你来恨我。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而你也聪明地选择了跟我合作,现在,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你就别再为那些过去耿耿于怀了,好吗?”   齐枕雨再一次无语,半晌才说:“迫不得已,就是你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样残酷地伤害一个人的理由?打也打了,烙印也永远不可能再去掉了,曼姐,就好像你迫不得已把一个无辜的人杀了,然后再跟他说声‘对不起’,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坤曼便又笑了:“我哪里把那个人杀了?最多只是在他身上捅了几刀而已。我给他请最好的医生,给他治伤上药,叫他早早好起来,不是一样吗?”   齐枕雨叹气:“可是,那个人的伤虽然好了,痛却忘不掉,而且,疤痕也永远地留下了。”   坤曼的手抚上他胸前那个烙印,笑着说:“我又不嫌弃你这疤痕难看。再说了,最初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会像现在这样爱上你?”   齐枕雨冷冷地别过脸去:“谁稀罕你爱上我!”   坤曼仍旧只是笑:“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那我以后加倍对你好,用一辈子来补偿你,好不好?”   齐枕雨再一次抓狂,抖动手臂,听着那些镣铐响成一片,咬着牙说:“对不起,曼姐,你的一辈子太贵重,我要不起!不如先来说说今天吧,像现在这样,往酒里下药,然后又跟从前一样,把我锁在床上任你为所欲为,难道,这就是你加倍对我好的补偿方式吗?”   坤曼望着他气得呼呼直喘的样子,再一次哈哈大笑,然后收敛笑容,凑上来压低声音,说:“那怎么办?谁叫你那么不听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生气我在酒里对你下药,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明明有更容易的方法,叫你立即失去行动能力,但是,我没有用。”   齐枕雨看她伸手抚摸着自己腕上那对黑色的护腕,终于无奈地闭上眼睛叹一口气,半晌才睁开眼睛,问:“说吧,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叫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坤曼又慢条斯理地说,“阿枕,你回去有什么好?你一无所有,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娶来做老婆!”   齐枕雨一下子被她戳到痛处,说不出话来。   坤曼轻轻摩挲着他胸口那个烙印,缓缓地说:“别忘了,你来的时候,跟我签了三年的合约,当时就支取了一百五十万泰铢的薪水。这大半年以来,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我还请教练教你格斗和射击。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国内顶级的教练,单独包下来教你,薪酬很高的。回去的话,你要用多久,才赚得到这么多钱还我?怎么样,阿枕,你还是乖乖留下来还债吧?”   齐枕雨悲哀地望着她:“那么,就现在这个样子,被你囚禁起来,锁在床上,我又怎么还?拿什么还?就用尊严和身体吗?我、我又不是男妓!”   坤曼望着他眼里深深的悲伤,俯□去,亲了亲他的眼睛,亲到他闭起眼睛,用睫毛遮住了那些悲伤,才说:“我知道你不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那样的人。”   “说这话,有什么意义?”齐枕雨闭着眼睛,涩声说,“曼姐,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其实,我的梦想是做最好的首席建筑设计师。在国内,是很看重学历和资历的。所以,我本来打算大学毕业以后继续深造,一直读到博士。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都拿到手了,可是我爸爸在工地上摔坏了腿,我没有办法,只好放弃学业回来照顾他。你说的没错,我一无所有,只好找个工作,一边上班养活自己,一边照顾他。   “我白天上班,晚上看书,打算存够五万以后,重新去考。上班的那家公司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派给我的师父,人特别好,教给我许多学校书本上没有的实用知识。等我硕士或者博士毕业以后,凭着自己有过实际的工作经验,一定会更有竞争力,能更早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再次睁开眼睛,恳切地望着坤曼:“曼姐,从前每一次求你,都是被你逼到没有办法,才违心地说出来。今天,我是真心真意地求你。你觉得我欠你多少,我打欠条给你。太近的话,我不敢说,但是五年之内,我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连本带利全都还给你,行吗?放我走吧,曼姐,求你了!”   坤曼俯视着他,沉默许久,才又开口:“阿枕,那么点钱,你要用五年来给我承诺?”   齐枕雨不由吸了口气,愕然地看着她。   坤曼便又俯□来,茶褐色的大眼睛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就那样对上他的眼睛,温柔而缓慢地说:“其实那点钱,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刚才说想要读书,是吗?想去哪里?美国怎么样?读到博士,怎么样?我供你,或者,我陪你一起读?”   齐枕雨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才气急败坏地说:“坤曼,装疯卖傻很有趣吗?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把别人不当人吗?滚!”   坤曼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说:“怎么又生气了?”   齐枕雨喘一口气,才咬着牙说:“坤曼——”   “又来了?”茶褐色的大眼睛里,眸光蓦然一沉,闪过一丝危险的不悦。   齐枕雨只好叹一口气,略略缓和了口气,说:“曼姐,是你先跟我算账谈钱的,可是,我跟你谈钱的时候,你又说你不在乎——你,你这是耍赖!”   两人眉眼相对,坤曼却只是凝视着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地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声音略有些低哑地说:“只对你一个人这样,知道吗?”   齐枕雨一下子愣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地方蓦然变得柔软。   眼前这个女人,有钱有势,美貌出众,身手强悍,心计过人,可是,除了自己这个被她锁铐囚困在床上的男人,竟然再找不到一个人,能任她撒娇耍赖!   他无比惊讶地发觉,自己心里竟前所未有地对她产生了一丝隐隐的同情。   屋子里蓦然安静得出奇,两人就那么沉默地对视着,许久。   坤曼的神情终于变得无比温柔,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缓缓地说:“其实勐东村周边,已经开发成旅游区了。我打算在那里,再建一个度假村。你的梦想,不是要做最好的首席建筑设计师吗?到时候,那个度假村酒店的建筑设计,我就交给你来做,好不好?已经用掉的一百五十万泰铢我也不跟你要了,而且三年后我再给你五百万泰铢的薪水。等回到版纳,买房买车还是继续深造读书,不都随你了?至于床上的事,你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难道就没有需要?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齐枕雨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她说的这一切真能兑现的话,听起来似乎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三年合约期满可以离开,而且还有五百万泰铢的薪水,他终于沉默了。   坤曼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一切谈妥,便在他身上趴下来,微笑着缓缓地说:“所以,还是一切照旧吧?好吗,阿枕?”   齐枕雨却闭上了眼睛,悲哀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一切照旧?照旧做她的玩物,什么都没有改变!   坤曼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扯得他仰起头,颈项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喉结性感地突起,她微笑着,亲了下去,细细地舔舐啮咬。   对于这个姿势,齐枕雨却皱起眉头,极力地挣扎躲避起来,一边艰难地说:“等等,曼姐,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曼姐?”坤曼的眼神渐冷,“不喜欢这样,喜欢哪样呢?这样吗?”   她问着,松开了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却顺着小腹摩挲下去,开始逗弄他下面。   那里,当然更经不起逗弄,很快就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齐枕雨一下子就忍不住喘息起来,不由闭上了眼睛,铐在床头的双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他咬着牙说:“不是,我是不想——”   坤曼终于露出满眼的不悦,恶意地一笑,冷冷地打断他说:“不想是吗?那好吧!”   她说着,就蓦然松开手,脱了衣服关了灯,抱着他睡觉了。   齐枕雨愣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她猛然扔在了半空中一样,不上不下,难受无比。   他口干舌燥,体内一股无名的邪火,在四肢百骸间乱窜。   坤曼却还故意紧紧抱着他,鼻息轻轻喷在他腋下,一条腿搭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挨挨擦擦,只惹得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可怜他手脚被坤曼牢牢地分开锁在床上,完全没有办法自己纾解。   坤曼听着他粗细不匀的喘息声,感觉到他发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终于轻笑出声,起身打开床头灯,趴在他胸前,一脸坏笑地问:“谁刚才说不想的?”   齐枕雨喘着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被你这样锁起来,会忍不住想起——最初的时候……”   下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坤曼看着他眼里屈辱的神情,顿了顿才又问:“被强/暴的感觉?”   齐枕雨别过脸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坤曼叹了口气,终于放柔了声音,说:“我以后不会再把你锁起来了,你也不用再违心地扮演阿淳。阿枕,我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好好爱你——”   说到这里,她却突然又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说:“不过,我也有条件!混蛋,以后不许叫我坤曼或者曼姐,只能叫我阿曼!”   齐枕雨回过脸来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坤曼这才又笑了,接着问:“还会乖乖听话吗?”   齐枕雨看着她半晌,终于露出满脸无奈的神情,又轻轻点了点头。   坤曼这才起身,取出钥匙,替他打开了手脚上的锁铐。   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相处那么久,足够她把这个男人的身心都留在自己身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章我自己觉得最心酸的地方,不是坤曼说没人可以任她撒娇耍赖,而是小齐那一句“放我走吧,曼姐,求你了!”唉,可怜的孩子PS:我记得我跟容容说过,最喜欢女主绝地反击的情节,于是这文反过来了,小齐那段痛快的心里话,其实就是绝地反击啊,呵呵 ☆、情变     公历的新年和农历的春节,齐枕雨都被坤曼带着去参加她各种各样的活动。   坤曼总是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跟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会很认真地说:“我男朋友,齐枕雨。”   有人要是问齐先生做什么生意的时候,她也总是一脸自豪的样子,说:“他不是生意人,是做建筑设计的。”   齐枕雨对这样的应酬既感到厌烦,又对她的所作所为觉得很奇怪。   除夕夜,他问坤曼要了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齐哲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办个手机用,齐枕雨就说国际长途很贵的,自己身上也没什么钱。   其实,他心里却悲哀而又明白,坤曼根本就是为了更方便地禁锢他,摆明了不希望他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齐哲便又说,有事要找他的话,会很不方便。   齐枕雨问了坤曼的意思,说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老板会通知自己回电话。   齐哲说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仍在那里给人家看大门,末了才吞吞吐吐地问齐枕雨有没有给阿秀打电话。   齐枕雨说太忙没空,又是借别人的电话,不好意思打太多。他嘴上虽然没问,可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什么。   果然,齐哲叹一口气,说自己看见阿秀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齐枕雨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心头已经痛到几乎窒息。他终于一咬牙,凭着记忆把那个萦绕在心头无数遍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近乡情怯般猛然紧张到心跳不已的齐枕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那边传来的,却是一把陌生的男声:“喂?你好!”   仿佛一瓢冷水兜头浇下,猛跳的心竟有一瞬间停滞,齐枕雨一下子就愣住了,顿了顿才开口:“你好,这是黄立秀的电话吗?”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才又反问一句,只是声音里就带了一丝警惕的意味:“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男朋友——齐枕雨。”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口早已被那个猜想堵到剧痛。   对方顿了一下,才冷冷地回道:“齐枕雨?不好意思,你顶多算个前男友吧?现在,我才是阿秀的男朋友!”   齐枕雨愕然,深吸一口气,才说:“这个问题,你说了不算,麻烦你把电话给阿秀!”   对方哼了一声,说:“对不起,阿秀在洗澡,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不过,就算方便,她也一定不会接你电话的。齐枕雨,你怎么好意思到现在才打电话给她?阿秀已经从你移情别恋抛弃她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请你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打电话骚扰她了!”   然后,对方不由分说,“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   齐枕雨看着被蓦然挂断的手机,再一次愕然。   但他只是怔怔地坐了片刻,便再次把电话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has set barring of incoming calls……”   呼入限制?齐枕雨瞠目结舌。   妈的,这男人还真不要脸!   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坤曼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燃着一支雪茄,眯起眼睛看着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此时看他起身要走,才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傻瓜,你又发什么疯?”   齐枕雨这才从狂热的冲动中清醒过来,回身看着坤曼的时候,满脸都是凄然之色:“阿曼,我女朋友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坤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齐枕雨看着她冰冷的眼神,脸上现出一抹挣扎的神情,顿了顿,才说:“阿曼,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当面跟她解释清楚的话,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坤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到完全没有一丝温度。   齐枕雨脸上的神情,终于从恳切慢慢变成了绝望,他一字一句地说:“坤曼,我会恨你的!”   坤曼终于叹了口气,眼神略略缓和下来,慢慢地说:“阿枕,你觉得,她看到你胸口那个标记,再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事情,还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齐枕雨一下子浑身冷透,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坤曼把雪茄狠狠地揿灭在烟灰缸里,这才站起身,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床上,冷冷地说:“如果那个女人对你的感情,连三年都等不了,又凭什么值得你爱?”   齐枕雨闭上眼睛,别过了脸去。   坤曼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便又叹一口气,缓缓地说:“别傻了,就算你现在飞回去,也追不回来的。”   齐枕雨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涩声说:“不!只要我回去,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坤曼终于露出不悦的神色,冷冷地说:“齐枕雨,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觉得,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和被街头流氓轮/奸,哪一个结局更好一些?”   齐枕雨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她时,眼里终于只剩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看着那样的眼神,坤曼再次叹了口气,俯身去亲吻他的眼睛。   齐枕雨却恨恨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躲开了她的亲吻。   从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再次恶化。   齐枕雨几乎不再正眼看坤曼,偶尔看她一眼的时候,也毫不掩饰冰冷的厌恶与憎恨。   但是,令他讶异的是,有天晚上,坤曼竟要了保镖阿多的电话来给他,说:“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吧?”   齐枕雨惊愕地看着她,一时竟有点回不过神来。   坤曼叹一口气,缓缓地说:“阿枕,我绝不会放你回去的——不过,我也不想你继续用那样仇恨的眼光看我。当着我的面,看你打电话挽回自己的女朋友,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不过,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打就快点打,别等我后悔。”   齐枕雨微微一怔,随即便毫不迟疑地把电话拨了出去。   那边终于响起了阿秀的声音:“喂?”   蓦然听到那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齐枕雨竟不由地眼眶一热,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哑了:“阿秀,是我,阿枕。”   阿秀愣了片刻,随即就哭出声来:“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她“啪”地一下就挂了电话。   齐枕雨只愣了不到一秒钟,就再次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立即就通了,听筒里传来上次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齐枕雨,你想干什么?难道你希望阿秀再为你死一次吗?”   然后,电话就再次被挂断了。   齐枕雨呆住了,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句话:“难道你希望阿秀再为你死一次吗?”   什么叫再死一次?难道,她竟然为了自己死过一次?   他傻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电话,心痛如割。   他抬起眼睛,满眼凄楚地看着坤曼,颤声说:“阿曼——”   “怎么,又要开口求我放你回去?”坤曼打断他,冷冷地问道。   齐枕雨看着她冰冷而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读懂了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里所有没说出来的话。   以爱为名囚禁他的,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   他终于颓然地垂下眼睛,看着坤曼从他手里拿走了阿多的手机,涩声说:“阿曼,我想喝酒。”   坤曼的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说:“好,我陪你喝。”   三月的时候,坤曼终于腾出时间,陪齐枕雨一起去了勐东村。   从山庄开车过去,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勐东村的占地面积,比坤曼的度假村其实还要小一些,不过风光很美。   坤曼带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告诉他,自己已经通过招标的方式,选定由国内一家很大的建筑公司来承担度假村的修建。建筑公司的人,大约在两周之后全部到达。   然后,坤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自己签约的首要条件,就是必须请齐枕雨做首席建筑设计师。   齐枕雨愣住了,虽然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如果是在国内,以自己的资历,根本就不会有人能这么信任他,请他做首席设计师。   坤曼微笑地看着他,柔声问:“怎么样,阿枕?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齐枕雨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真是觉得压力有多大,动力也有多大,他点点头,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坤曼看着那双因为满怀期待而闪闪发光的眼睛,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齐枕雨表示越快越好,说自己可以提前开始勘测地形,等正式开工的时候,心里会比较有数。   于是,坤曼特意给他配了车和司机,又特意把身手最好的阿多和阿助拨给他。   齐枕雨心里明白,这两个人是坤曼最为信任的心腹,派到自己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看守。   事到如今,他当然早已不可能动逃跑的念头了,所以也觉得无所谓。   坤曼按齐枕雨的要求,又为他配备齐全所有的工具,齐枕雨就去勐东村实地勘测了。   第一天,他先着手了解勐东村的地形,一边沿着村边的地界实地测量,一边用专用相机拍了很多照片。   阿多和阿助倒是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帮他扯尺子做标记什么的,看着他的眼神里,佩服的味道越来越浓。   “齐哥,这是我们第一次跟工程师打交道呢!”比较爱说话的是阿多,直接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这架势,还真他妈牛!”   齐枕雨看他一眼,勉强牵了牵嘴角。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齐枕雨算算来回两个多小时,回山庄吃午饭的话,太不划算了,就问阿多和阿助:“这里附近,有餐馆吗?”   阿多点点头说:“贡腊村已经成了旅游村,所以两个村子交界那里就有好几家小吃店。”   齐枕雨就叫他俩把司机阿贡喊上,一起去那里吃饭。   选了一家店面看着比较整齐干净的小店,四人一起走进去。   店里吃饭的人不是太多,一个甜美清秀的女孩子立即热情地迎上来:“几位——啊,齐哥?”   齐枕雨这才认出,竟是在度假村惹得坤曼吃醋的那个女孩。   他一边落座,一边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叫阿雪的女孩子连忙笑着说:“那个主管老是针对我,弄得我很难做,所以就回来帮姑姑开餐馆了。”   齐枕雨嘴里没说,心里却有些怀疑,那个主管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日目睹了那一幕,所以故意给她穿小鞋的。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在人家手下受气要强。要换了他,宁肯找个挣钱少点的工作,也不想天天看人脸色。可惜,连这样的要求,如今也已是奢侈。   坤曼那个女人,占有欲与征服欲都强烈到简直变态的地步。   阿雪看他们坐好,连忙殷勤地拿出菜单,放到齐枕雨面前,问:“几位吃什么?”   齐枕雨看看,因为这里是华人聚居地,所以菜单居然是中文的,当然,旁边也标注着泰文和英文。   他问了问其他三个人的意思,随便点了些东西。   阿雪立即一溜小跑去后堂报菜,然后又一溜小跑出来,给几人斟上解暑的凉茶。   饭菜还不错,而且价钱也不贵,不过齐枕雨身上没带钱,所以饭钱是阿多给的。   晚上,他问坤曼能不能给他点钱,那样的话,中午就不必赶回来吃饭了,坤曼笑着说没问题。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坤曼就从床头柜的下层取出两捆崭新的钞票,一边给他装进衣兜,一边拍拍他的脸,说:“喜欢什么,也可以买一点啊。以后如果需要钱,自己从这里取就行了。”   齐枕雨顿了顿,才说:“谢谢。”   坤曼看着他闷闷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给他钱他还不高兴,就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阿枕,只要你愿意,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齐枕雨看了她一眼,却终于沉默着别过了脸。   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口气,怎么就那么像某些不正当的关系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和她的关系,也确实不怎么正当吧?   坐在车上,往勐东村去的时候,齐枕雨把那些鼓鼓囊囊塞得他极不舒服的钱掏出来,打算把昨天吃饭时借阿多的钱还给他。   但是,看着那两捆面值全都是一千泰铢的钞票时,齐枕雨才和身边坐着的阿多阿助一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坤曼竟然一出手就给了他二十万泰铢?折合人民币的话,相当于四万多元,比他出国前全部的存款还要多!   妈的,他就是中午偶尔出去吃个饭而已,又不是暴发户要出去耍横摆阔!   他抽出两张给阿多的时候,阿多连忙推辞不要,齐枕雨皱了皱眉说:“你不要的话,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   阿多这才发现他今天心情不那么好,便不再推辞了。   齐枕雨随便抽了几张塞进衣兜,剩下的他随手就塞进了驾驶座后面那个杂志袋里。   阿多和阿助对视一眼,都露出讶异的神色。    ☆、舍己     接下来那几天,四人便一直在阿雪姑姑家的小餐馆里吃饭,阿雪的姑姑知道他们是坤曼的人,饭菜也给得格外实惠。   阿雪对他们四个当然更是热情,虽然齐枕雨明显能感觉到她每次偷眼瞧自己的神情,但他那段时间,更多的时候还是想着阿秀的事情,所以通常总是闷闷的,并不怎么跟她说话,甚至很少正眼看她一眼。   阿助和司机阿贡也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所以,只有阿多会常常和阿雪开两句玩笑,惹得大家也跟着笑笑。   但是,那一天走进阿雪姑姑的小店,却发觉有些不对。   阿雪的脸色白得过分,竟至于有些缺了血色的感觉,还透着点青黄似的,眼睛也有些红,还隐隐含着泪光。   见了他们,似乎很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结果看起来却更像是要哭的样子。   大家面面相觑,都奇怪这女孩子今天怎么了。   阿多因为爱说话些,所以通常显得跟阿雪更熟悉一点,连忙问道:“阿雪,你怎么了?今天脸色很差呢。”   阿雪居然似乎轻轻抖了一下,才说:“啊,没有怎么,可能、可能有点感冒。”   “感冒了怎么不回家休息啊?”阿多又关切地问,“吃药了没有?”   阿雪连忙点点头,说:“吃、吃过了。”   大家这才发觉,她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阿多环视一圈,看到只有门口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五个人,正要了酒菜慢慢吃喝,便说:“今天店里没几个人嘛,你还不回家休息?”   阿雪连忙点点头,说:“嗯,我等会儿就回家。”   大家每人要了一份炒饭,所以很快就好了。   阿雪给大家用一个大大的托盘端上来的时候,手抖得更厉害了。   阿多看她越抖越厉害,便站起身给她帮忙,把炒饭放到每个人面前,说:“好了,剩下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赶快回家休息吧。”   阿雪连忙点点头,说:“谢谢。”   但是,她双手紧紧抓着托盘的边缘,却又不马上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枕雨以为她等着收完钱再走,于是掏出两张一百泰铢的纸币放在托盘里,微笑着说:“快回家吧。”   谁知,阿雪的眼泪却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四个人全愣住了,再一次面面相觑。   静寂之中,就听到门口的那桌,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阿多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压低声音问:“阿雪,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雪还没说话,门口那桌已经有人喊道:“小姑娘,再给我们拿一瓶酒!”   “啊,好的。”阿雪答应一声,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咬咬牙顿住脚步,一口气说,“齐哥你们的饭里下药了!”   阿雪话音未落,门口的人便哗地全都站了起来,再接着便掏出枪,对准了他们。   这边阿多和阿助动作也不慢,立即也拔枪在手。   双方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开枪。   门口一个络腮胡子便开口说:“本来不想跟你们动手的,我们只要趁你们都昏睡过去的时候,把他带走就可以了。”   阿多和阿助立即异口同声地说:“放屁!”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是从厨房里射出来的,齐枕雨喊了一声“小心”,就一把将阿雪扑倒在地。   于是,众人各自以桌椅为掩护,一场枪战就在小小的餐馆里爆发,连司机阿贡也加入了进去。   齐枕雨抱着瑟瑟发抖的阿雪,脊背贴在墙上,躲在阿多、阿助和阿贡的中间,他大致算了算:餐馆门口五个人,厨房门口三个人,对方一共是八个人;己方却只有三个人有枪,自己和阿雪都是手无寸铁。   敌众我寡,情势非常不利。   怎么办?找坤曼!   他把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阿雪放在阿多身后,然后从阿助身上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坤曼。   耳边的枪声太大太密集,他听不清那边说什么,只大声地说了一句:“阿曼,我们在勐东村和贡腊村的交界处,被人包围了,快来!”   餐馆很小,空间非常有限,除了桌椅就没有其他的掩体,而对方的人又用密集的火力,死死封锁着两边的出口。   终于,弹药不足,火力减弱,阿多腿上中了一枪。   阿雪看着蓦然飙出的鲜血,惊呼一声:“阿多哥——”   她激动之下,身子倾出,结果自己的肩头就也中了一枪。   阿雪痛呼一声,一把捂住肩头,看到血仍旧顺着指缝流出来,她一下子就哭了。   齐枕雨却顾不上管她,因为另一边的阿助胳臂上也中了一枪,只听他闷哼一声,火力明显就弱了下来。   齐枕雨一把夺过阿助手中的枪,突然就来了一顿疯狂地扫射,火力所过之处,桌椅纷纷开花,对方立即蛰伏下去。   阿助惊呼一声:“齐哥,子弹不多了——”   但是,齐枕雨却已经在一片寂静中站了起来。   阿多和阿助齐声惊呼:“齐哥,危险——”   对方还有五支枪,齐齐对准了他。   齐枕雨叹了口气,说:“你们的目标是我?”   门口的络腮胡点点头说:“不错!”   “那,可不可以放其他人先走,我留下来,跟你们走?”齐枕雨问。   阿多和阿助一起抬头看着他,几乎同时说:“不行!”   齐枕雨低头看看,除了司机阿贡没受伤以外,其余三人都受伤了。尤其阿多,他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而腿上那个伤口,却仍有大量鲜血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显然伤得比较厉害,如果再不止血,他可能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以致死亡。   齐枕雨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络腮胡,问:“你们的意思呢?”   络腮胡略一沉吟,说:“没问题,我们本来也没打算抓别人。”   阿多着急地说:“齐哥,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敢跟他们走?再坚持一会儿,曼姐就到了!”   齐枕雨望着他苦笑一下:“我只怕等不到阿曼来,你就已经失血而死了。”   阿多说:“不,齐哥,我们是保镖,就是为了主人死也应该的。”   阿助也说:“没错,齐哥,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你有事。”   齐枕雨却收起了脸上的苦笑,一字一句地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的命是命,阿多的命,也一样是命!”   那个络腮胡哈哈大笑:“齐哥,真想不到你是这么讲义气的人!妈的,真是条汉子!好了,别废话,我数到十,你们再不离开,就陪他一起留下来好了。”   阿多和阿助还想再说什么,齐枕雨却蓦然就把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冷冷地说:“我来数,到十的话,我就开枪!一!”   阿多和阿助同时变了脸色,稍一迟疑,就听他已经数到了“二”。   阿多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齐哥,你别数了,我们马上走!”   阿雪的姑姑一直躲在厨房里,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此时也终于获得准许,从厨房里出来,跟着阿多等四个人,大家相互扶持着往外走去。   在他们走到门口的一瞬间,络腮胡突然说:“等等!”   齐枕雨皱皱眉问:“干什么?”   络腮胡说:“你的人马上就离开了,你也该扔了手里的枪吧?”   齐枕雨淡淡地说:“你放心,我没打算在你面前开枪自杀,怎么也得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了吧?何况,坤曼也许很快就到了!”   络腮胡再不多言,对那五个人摆摆手,说:“快走!”   然后,他身边便有两人端着枪,慢慢向齐枕雨走了过去。   五个人出了门,跌跌撞撞上了车,司机阿贡很快就发动了车。   阿多脱了自己的衬衫,撕成条,给阿助和阿雪包扎好伤口,他就晕了过去。   阿助连忙用剩下的衬衫条给他包扎腿上的伤口,就看到他的伤口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齐枕雨说的没错,再不赶快给他止血,他一定会休克而死了。   坤曼坐在车里,一直看着自己腕带上的遥控屏。   发现那个红点好久没动,她就知道他们应该还在那里。   就在她看到那个红点开始移动的时候,司机阿吉突然说:“曼姐,那不是齐哥的车吗?”   坤曼大吃一惊:不对啊,看地图上的显示,齐枕雨不应该在这里。   等到了跟前,看到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不醒的阿多,又听阿助大致讲了情况的时候,坤曼不由心急如焚。   立即安排人护送他们回去,然后继续向着地图上的指示追踪而去。   阿曼看着那个红点的移动方向,突然心头一凛:糟了,那个方向,应该是往巴裕的老巢去了!   妈的,巴裕这个混蛋,居然又来挑衅!   她略一思忖,立即将手下兵分两路,一路人马抄近路去拦截,她自己则继续跟着红点追踪。   终于,看到那个红点不再遥远。   坤曼抬头看,只见前方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渐渐慢了下来。   再往前,她看到自己另一路手下的车子,正在逼近越野车,然后蓦然掉转车头,就横在了马路中间。   越野车被逼停。   坤曼立即命司机阿吉全力追上去,然后一个急刹车,在离越野车不足数米的距离之处,猛猛地停了下来。   前后两辆车上的人,一起打开车门走下车。   但是,坤曼却被越野车上下来的那个高个子白人惊呆了:“曼德森?”   “噢,阿曼,我的女神,你喜欢这样惊喜的见面吗?”曼德森笑嘻嘻地对她张开了双臂,手里拎着那对交叉锁在一起的黑色护腕。   坤曼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她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啪”地就甩了他一记耳光:“该死的混蛋,你居然敢耍我?”   曼德森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耸了耸肩,说:“唉,你怎么还是这么暴力?”   坤曼却懒得跟他废话,手枪上膛顶在他脑袋上,恶狠狠地问:“混蛋,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曼德森闭上眼睛,一脸无奈的表情,说:“噢,这种事,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阿邦那个混蛋。他说你对那个男人不感兴趣了,要追杀他,叫我去掉他手上的东西,来给你个惊喜。”   坤曼愤怒地大吼一声:“少给我兜圈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他人呢?”   “很抱歉,阿曼,我不知道。”曼德森说着,却又很欠扁地来了一句,“也许,你可以试试这个?”   “什么?”坤曼连忙问。   曼德森掏出一只耳机递给她,说:“我趁他们不注意,在那个男人身上装了个小小的窃听器。”   坤曼一把抢过耳机,塞进耳朵,就听到林佑邦的声音:“这就是你跟她合作的结果?你这个下贱胚子!”   然后,就是拳脚打在人身上那种沉闷的声音。   坤曼听着,就觉得那一下一下,仿佛都打在了她自己身上一样。   林佑邦对齐枕雨绝对是恨之入骨,落在他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很快就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巴裕:“好了,阿邦,你发泄一下就行了。真要把他打死了,我还怎么跟坤曼做交易?”   坤曼暗暗吁一口气:还好,巴裕这个畜生,还想着要她勐东村那块地,才不打算让齐枕雨死。   拳打脚踢的声音,终于在一声无比清晰的“咔嚓”之后停止,巴裕的声音再次不悦地响起:“阿邦,他已经昏过去了,你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   “哼!”林佑邦恨恨地说,“我还真想打死他算了。”   巴裕说:“我跟你的心情一样,他害得老子损失惨重,不讨回来一些,哪能这么便宜就叫他死?这一次,我他妈再也不跟那娘们做什么生意了,直接叫她把东西给我送来。等东西一到手,哼哼,老子就他妈撕票!”   林佑邦淡淡地说:“笨蛋,撕什么票?用他做诱饵张好网,等坤曼来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坤曼听得咬牙切齿,转身就又给了曼德森一记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事,所以早早更,呵呵 ☆、解救     齐枕雨被一桶冷水泼醒来。   巴裕正站在他面前打电话:“怎么样,跟你这小情人说两句话?”   说着,他就俯□,把手机放到齐枕雨嘴边,恶狠狠地说:“讲话!”   听筒里传来坤曼急切的声音:“阿枕,你怎么样?”   胸肋间疼痛到连吸一口气都觉得生不如死,但齐枕雨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还好。”   坤曼顿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阿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齐枕雨仍旧用了那样淡漠的口气,简短地说:“好。”   巴裕便收走了电话,说:“曼姐,等我消息啊?”   坤曼说:“放屁,谁等你消息?你快快筹好钱,咱们一手放人一手交货!”   巴裕哈哈一笑:“曼姐,你的人在我手里,应该是你比较着急,所以,别、跟、我、吼!小心我不跟你交易了,直接撕票!”   坤曼勃然大怒:“巴裕,我这个人不喜欢残缺不全的东西,所以,他要是有一点点残损,你就别想跟我再做什么交易了!你敢撕票的话,我就叫你给他陪葬,否则我他妈就不叫坤曼!”   挂了电话,坤曼再次愤怒地转向曼德森:“你这个混蛋不在图恩湖边乖乖呆着,为什么会来这里?”   曼德森耸耸肩:“林佑邦拿了我的东西,不给我钱,我是来要账的。来了才知道,原来你俩闹翻了,他正好安排人去劫持那个男人,就把我带上,躲在了附近。等那个男人被抓到,就让我替他去掉这个东西,然后林佑邦说只有按他要求的做,才肯给我付钱。你知道,我做这种东西很辛苦的,没有钱我就没法吃饭了嘛!”   坤曼哼了一声,说:“活该,谁让你喜欢收藏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破画,又不肯卖掉一件两件的。”   “噢,阿曼,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些宝贝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知道的!”曼德森怪叫。   坤曼冷冷地说:“我只知道,你的小命要是丢了的话,那一堆破纸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对了,他把钱给你了吗?”   “没有。”曼德森摊手,“他说让我跟你见面以后,再回去找他要钱。”   “别上当了,他不会给你钱的。”坤曼冷冷地说,“你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到那个男人被关在哪里,我给你三倍的钱,怎么样?”   曼德森眯起一只眼睛,坤曼知道他在计算他可以拿到多少,便哼了一声,说:“你那个玩意是三十万美金,我给你三倍,九十万美金!你来回的机票我也给你全包,怎么样?”   曼德森立即张开双臂:“噢,上帝!阿曼,你一定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   坤曼却一字一句地说:“不过,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不能超过一小时。”   曼德森便又瞪大了眼睛:“噢,你这个残忍的魔鬼!”   坤曼恶狠狠地说:“找不到他,我会更残忍的,你要不要试试?”   曼德森做了个昏倒的表情。   齐枕雨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一片密集的枪声。   他被关押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浑身湿冷地躺在地板上,手脚被粗砺的绳索紧紧捆绑着,一呼一吸都会牵动胸肋间剧烈的疼痛。   门外的枪声激烈而持久,连地板好像都被震得轻微颤动着。   是坤曼来救他了吗?齐枕雨猜测着,想要坐起身来,但只是轻轻一动,胸肋间传来的剧痛立即叫他眼前一黑,重又倒回地上。   他只好放弃挣扎,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   门外的枪声却蓦然停止。   随即,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但那人说的是泰语,他没听懂。   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齐枕雨有气无力地往门口看去,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映入眼帘——乍仑蓬警官!   警官的身旁,另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正是坤曼!   没等回到车上,齐枕雨就又昏了过去。   上车之后,坤曼把他放在车座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青紫瘀肿的脸颊,破裂流血的嘴角,轻轻解开他的衬衫,就看到他身上累累的瘀伤,特别是胸肋间,更有好大一片青紫。她伸手摸了摸,觉得其中两根肋骨好像有些异样,似乎已经被打断了。   坤曼愤怒地看向曼德森,那家伙正隔着她,伸长脖子细细端详着齐枕雨,更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还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句:“阿曼,你眼光真不错,我也觉得他很好看呢!”   “混蛋,你想干什么?”坤曼茶褐色的大眼睛危险地眯起。   “嗯?”曼德森愣了一下,随即便连忙坐正身子,讪讪地说,“别紧张,阿曼,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知道的,我只喜欢粗犷型男!”   坤曼这才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事后,齐枕雨才知道,坤曼一边跟巴裕打电话周旋,一边叫手下雇了几个街头的小混混,带着毒品混进“红螃蟹”去寻衅滋事。因为泰国禁毒的力度很大,所以警方以缉毒的名义前来搜查,立即搞得巴裕焦头烂额。   另一方面,坤曼则叫曼德森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齐枕雨被关押的地方,派人第一时间潜入“红螃蟹”,在杂物间门外同看守交火,名正言顺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坤曼一面当着巴裕的面带走齐枕雨,一面控告巴裕非法拘禁绑架勒索,反而狠狠敲了巴裕一笔。   可惜的是,林佑邦那家伙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悄悄地溜之大吉了。   坤曼坐在返回的车上,暗暗思忖:“看来,山庄里应该还有这家伙留下的内鬼,否则,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消息灵通!”   齐枕雨除了被打断两根肋骨,肺叶稍有些擦伤以外,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问题,都是皮肉轻伤。所以,苏攀医生给他治伤之后,就把他送回房间去了。   只是,为了方便养伤,他的床被换成了可以升降的专用病床。   坤曼坐在床边的藤椅上,看他即使睡梦中也紧紧蹙着眉头,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忧伤。   她伸出手,很想抚平他眉间的那些忧郁,却又怕弄醒他,不知不觉就又缩了回来。   不料,齐枕雨却自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居然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这家伙,一直不爱笑,所以,能看到他的笑容,实在是很难得的事。   坤曼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因祸得福,又在慢慢改善,便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握住他的手,问:“怎么样?”   “还好。”他简短地回答,但是一说话就牵动肋骨和肺部的伤痛,所以不由自主就皱了皱眉。   坤曼声音温柔地问:“吃点什么?我叫厨房煮了粥,可能快好了,你还要什么?”   齐枕雨轻轻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坤曼说:“进来吧,门开着的。”   推门进来的是阿助和阿雪。   一看到阿雪,坤曼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阿雪怯怯地跟着阿助对坤曼欠欠身,说:“曼姐好。”   坤曼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阿助便问了问齐枕雨的情况,又对他说:“齐哥,阿多失血太多,还晕得起不了身,说让我代他问你好。”   齐枕雨问:“他的腿,怎么样了?”   阿助说:“腿倒没事,养好伤就行了。不过,苏攀医生说,他被伤到了一条小动脉,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而死了。所以阿多一再嘱咐我,要好好跟齐哥你说声谢谢。”   齐枕雨微笑着说:“为了我,连累到你们都受伤,就别跟我说谢谢了。”   坤曼便也说:“你跟他说,自家兄弟,叫他别那么客气。”   阿雪站在床前,一句话都没敢说。当着坤曼的面,她一直低着头,也不怎么敢抬眼看齐枕雨。   但是,没想到齐枕雨却主动来跟她说话:“阿雪,你的伤怎么样?”   阿雪连忙摇摇头,说:“我是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坤曼的脸色则已经隐隐发青了。   齐枕雨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又说:“阿雪,谢谢你,要是被他们下药抓走,只怕阿曼就没这么容易能找到我了。”   坤曼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不料他却使了些力气,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坤曼露出讶异的神色,就听齐枕雨又说:“阿雪,你的伤如果不怎么要紧,就留下来一段时间,好吗?”   阿雪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坤曼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就要甩手走人了。   齐枕雨却紧紧握着坤曼的手,眼睛仍旧看着阿雪,说:“阿多对你那么好,你留下来照顾他,他一定高兴死了。”   阿雪愣住了。   齐枕雨又抬眼看看坤曼,说:“阿曼,为了我们,阿雪和她姑姑的店都被砸得不成样子了,你就帮我们赔点桌椅钱给他们,好吗?你看,我是你花三百万泰铢买回来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是你的,自己什么也没有。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阿多,可以凭自己的身手吃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连坤曼也愣住了。   等那两人走了,坤曼才回头看着齐枕雨:“阿枕,你是怕我为难那小丫头吗?”   齐枕雨仍旧握着她的手,说:“你看在阿多喜欢她的份上,就别跟她过不去了。我这样的处境和身份,还有心情勾搭别的女人吗?”   坤曼这才笑了,说:“好吧,算你聪明识趣!不过,我得警告她一声,叫她出去不要乱说话。”   齐枕雨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就算说出去,也不过多几个人瞧不起我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坤曼却在藤椅上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说:“不,阿枕,我不希望别人瞧不起你。”   齐枕雨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厨子来送粥了。   坤曼亲手替他把床摇起来,又端了粥碗,坐在床沿上,一匙一匙很细心地吹凉了,慢慢给他喂到嘴里。   齐枕雨表示自己不用人喂饭,但坤曼却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乖,骨头断了,别乱动别用力的话,会好得快一点儿。”   那样温柔到宠溺的神情与语调,竟叫齐枕雨不由一时失神。   看他嘴角沾了一粒米,坤曼取过纸巾想替他擦去,因为他嘴角有伤,所以,坤曼的动作格外细心和温柔。   但那粒米粘在他嘴角的伤处,偏偏很难擦掉,坤曼索性凑上去用舌头替他舔掉了,然后又情不自禁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齐枕雨想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青紫瘀肿的模样,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这副样子,你居然也亲得下来?”   只是,这一笑牵动嘴角的伤口,疼得他立即就又皱起眉头吸了口气。   坤曼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但接着就说:“阿枕,我爱你,又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齐枕雨一下子就沉默了,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了。   坤曼看着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突然又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阿龙:“曼姐,我们抓到林佑邦了。”   坤曼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先把他关在地下室,我一会儿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yuechensds 姑娘,真对不起,漠漠今天去加班了,所以,又更晚了 ☆、惊喜     夜深人静。   地下室的门紧紧地锁着,门口连一个守卫的人也没有。   一个人影从暗影中慢慢出现,手中有个东西闪过一道微微的光芒。   捅锁眼的声音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终于,“啪嗒”一声,厚重的大锁被打开了。   那人轻轻接住大锁,小心翼翼打开缠绕的铁链,无声无息地推开了门。   借着墙上一个狭小窗子外面射来的微光,可以看到地板上躺着一个人,衣衫破烂,浑身血污,显然被打得很惨,应该就是被坤曼在地下室折磨得惨叫了一下午的林佑邦。   开锁的人轻手轻脚走过去,推了推他,压低声音说:“邦哥,我来救你了。”   对方“嗯”了一声,似乎仍旧昏迷未醒。   那开锁的人便又说:“邦哥,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说着,他就轻轻扶起地上的人,预备扶他出去,但是那人却蓦然伸手把一个东西顶在了他腰间,冷冷地说:“别动!”   救人者愕然,这才看清对方的脸:“阿鲁?”   “顺哥,真没想到,内鬼居然是你!”阿鲁用手中的枪又顶了顶敖顺,说,“举起双手,站起来!”   阿鲁是坤曼身边几个身手最好的保镖之一,几乎不在阿多和阿助之下,所以敖顺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敖顺走在前面,阿鲁跟在后面,两个人相继出了地下室的门,往前走去。   阿鲁却在敖顺出门的那一瞬间,蓦然趴到了敖顺背上,似乎受到重创一般。   敖顺一怔,未及反应,暗影中便又现出一人,说:“顺哥,邦哥怎么样?”   不等敖顺答话,灯火突然亮起,阿鲁已经又退回去,拿枪顶着敖顺,对后面出现的那人微微一笑,说:“不好意思,阿强,邦哥目前下落不明!”   阿强这才看到,灯火中陆续现身的其他兄弟,不由叹一口气,在一众黑洞洞的枪口下,扔了手里的枪,举起了双手。   坤曼最后一个现身,看着墙壁侧面那道暗门后面,又被下属拖出来另外两人,便冷冷地问:“还有吗?”   阿龙报告说:“曼姐,应该没有了。阿杰他们说,车就在山庄墙外。”   坤曼咬咬牙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家里乱挖老鼠洞!把山庄附近再仔细搜一遍,确定不要有任何遗漏!”   “是!”阿龙领命而去。   那些内鬼,虽然很可恶,但是,毕竟出生入死卖命那么多年。而且,就算以他们来要挟,林佑邦也一样是绝不可能出面的,所以用同样的手段处置了林佑邦的残余部下之后,坤曼的心情却并不那么好。   林佑邦这个人,诡计多端,心肠歹毒,一天找不到他,就一天不能心安。   于是,齐枕雨被坤曼以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理由,要求在家里好好养伤,三个月之内不许再去勐东村。   齐枕雨皱起眉头,说:“那么你勐东村的工程什么时候才打算开工?”   坤曼笑笑,说:“不着急,咱俩有三年的合约呢!你觉得不够的话,那就续一辈子?”   齐枕雨直接瞪了她一眼,别过脸去,再不跟她说话了。   坤曼笑着拍拍他的脸,说:“别生气,建筑公司的人已经到了。不过,他们说应该先设计度假村的整体格局,然后,再跟你商讨度假村酒店的设计与建筑风格,好吗?”   齐枕雨听到这话,觉得还比较靠谱,便不再生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坤曼便勒令他在家卧床静养,每天按时吃药打针,厨子更是遵照坤曼的指示,给他炖各种各样养伤长骨头的滋补汤。   但齐枕雨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休养了两三个星期,问过苏攀医生后,就下床活动了。   每天坐在桌前,整理之前勘测的资料,忙得不亦乐乎,倒也不那么无聊了。   而坤曼过两天就会跟他说,自己找人把巴裕的场子搅了一顿,他又被警察抓去罚款了,问齐枕雨觉得解不解气。   齐枕雨听了,却只觉得很好笑,就对她说,不要再去招惹那种人了。   坤曼笑着问:“你是怕他报复吗?不要紧,他跟蛇皮彼猜有些过节,彼猜也一直在暗中整他,我不过叫他和彼猜玩得更过瘾些罢了。”   今年的雨季提前到来,四月底就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了。   那天倒是难得的放晴,但他一天忙着整理那些照片和勘测的数据,连门都没出。   下午的时候,门却突然就被推开了。   齐枕雨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去,竟是坤曼回来了。   他有些讶异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坤曼笑着说:“嗯,今天有点事。”   “哦。”齐枕雨便回过头来,把手里的资料分类放好。   坤曼来到他身边,微笑着问:“整理好了吗?”   齐枕雨点点头:“嗯,我对勐东村的地形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们的园林设计团队吧?也许我可以给他们一点建议。然后,听听他们对酒店的安排,我就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做设计图了。”   坤曼笑吟吟地听完,说:“行,没问题。不过,今天先不要管这些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齐枕雨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坤曼顿了顿,又说,“闭上眼睛。”   “干什么?”齐枕雨看着她的表情,就觉得她不怀好意。   坤曼皱眉道:“叫你闭上你就闭上,我又不会吃了你。”   齐枕雨狐疑地看着她,但终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坤曼掏出一条黑布,蒙在他眼睛上,然后牵着他的手,说:“跟着我走。”   跟着坤曼下了楼梯,穿过一楼的大厅,来到门廊上,坤曼才去掉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说:“睁开眼睛吧?”   齐枕雨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形时,不由怔住了。   门廊平台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多层蛋糕,台下站满了坤曼的那帮下属。   看他睁开眼睛,露出错愕的神情,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坤曼拍着手,带头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底下那一众弟兄们,便也一起拍着手,跟着唱了起来。   齐枕雨怔怔地看着,想起自己曾经在这平台上惨叫着倒下去的遭遇,看着当日那些怒喊着要杀了他的一帮大男人,现在一个个傻乎乎地咧嘴笑着,很是气势恢弘地拍手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感觉实在有些违和。   坤曼终于看出他眼神不善,在他掉头离开的前一瞬间,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他,说:“阿枕,生日快乐!”   然后,她又抢在齐枕雨彻底发飙的前一秒,说:“阿枕,这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接着,她就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趁着大家拍手起哄的时候,低声说:“阿枕,他们都是些粗人,这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惊喜的东西了——给他们一点面子吧?”   那是第一次,齐枕雨在坤曼眼里看到求恳的神色,听到她那样急切而诚恳的请求。   他眼里的冰冷,终于一点点融化。   他转过身来,对着大家露出了一个稍有些勉强的笑容。   这些人,对坤曼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明白。   同时,他也想起来,自己一次次落到巴裕手里,就是这些人跟在坤曼后面,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平安脱险。   平心而论,他确实也应该给他们这个面子。   坤曼松开怀抱的时候,齐枕雨听到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可问题是,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他是个二十六岁的男人,不是十六岁的少女!   吃完蛋糕,是厨房特意为他准备的生日宴会,就在院子里搭起长桌,大家吃喝玩乐,热闹非凡。   送的礼物多到齐枕雨拿不下,坤曼的那几个保镖很长眼色,立即帮他搬到房间里去了。   等坤曼跟着齐枕雨回到他房间时,就看到礼物堆了半地,几乎叫他没法走路。   坤曼笑着说:“已经很晚了,不如去我房间吧?你明天再慢慢拆礼物。”   齐枕雨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她走了。   从他受伤回来,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踏进坤曼的房间。   坤曼照例先去洗澡,留下齐枕雨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又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玩物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无论洗澡前还是洗澡后,坤曼都没像从前那样直接跟他说脱衣服的话。   她坐在沙发上,看他洗完澡出来,就对他招招手说:“阿枕,过来。”   等齐枕雨在她身边坐下,她才又问:“你肋骨还疼吗?”   齐枕雨顿了一下,才说:“不疼了。”   “明天再叫苏攀看一下吧?”坤曼又说。   齐枕雨说:“好。”   坤曼又顿了顿,问:“今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齐枕雨摇摇头。   他想要的,她不会给;她能给的,他不稀罕。   坤曼看他一眼,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巴裕的人和彼猜的人,昨晚在湄劳河边火拼了。”   齐枕雨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多说什么。   坤曼便继续说下去:“巴裕今天早晨,死了。”   齐枕雨这才有些惊讶地抬眸看她一眼。   坤曼说:“他的人,有很多被彼猜并了。”   齐枕雨终于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   “彼猜以前,没那么强的。但他并了巴裕的人以后,恐怕不会比巴裕的势力差了。”坤曼说,“最主要,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林佑邦,我怀疑他躲到彼猜那里去了。”   齐枕雨吸了口气,又问:“然后呢?”   坤曼看着他:“我们以后,可能得小心彼猜了。彼猜以前,跟我没有什么过节,也不像巴裕,一直对勐东村垂涎三尺。但是,万一他真的跟林佑邦合作,受他挑唆了呢?”   那是第一次,齐枕雨在这个强悍的女人眼里,看到了一抹担忧。   不知为什么,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尽量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未必愿意处处结怨的吧?”   坤曼回头看着他,突然笑了,问:“阿枕,你在担心我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就沉默了。   没想到坤曼接着说:“阿枕,其实我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彼猜再强大,我现在做的是正当生意,跟他没什么利益冲突,不用怕他的。我担心的,是林佑邦不肯放过你。”   齐枕雨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林佑邦恨他入骨,要么杀了他,要么利用他要挟坤曼。   而他,是坤曼唯一的软肋。    ☆、负责     齐枕雨觉得自己在这一年多以来,变了很多。   首先是强悍了许多,明知道可能有个人随时窥伺着准备杀他,他却等不到坤曼的三个月禁足令解除,就大摇大摆去勐东村了。   先找到建筑公司的带队负责人,那干练的中年工程师很客气地说,听闻齐工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重病,不知休养情况如何。   齐枕雨连忙说已经没什么问题,可以工作了,然后,就又去跟该建筑公司的园林设计团队会面。   那些园林专家的设计意图,跟他有很多地方都是不谋而合。而且,勐东村的地形很有特点,如果俯瞰的话,好像一只翘首拖尾的绿孔雀。坤曼要求他把酒店选在心脏的位置,所以,他最初对于酒店的选址也并没什么变化,而且,设计和建筑的风格,彼此商讨下来也相差不大。   达成共识之后,齐枕雨就去跟其他几位合作者见了面,发现都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彼此介绍熟识之后,齐枕雨把自己前期已经搜集整理好的资料拿出来,然后大家分工合作,开始着手酒店的设计和制图。工作中,发现这个团队因为大家都很年轻,所以充满了活力,而且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很让人舒心。   齐枕雨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但他个性却又相对温和,遇到分歧,也很懂得沟通,所以那几个年轻人都比较信服他。   终于又回到工作中,听着周围的人一口一个“齐工”,白天的时候,他常常会有种又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阿多因为伤重,还没有跟他出来。那么不爱说话的阿助,有天竟突然对他说:“齐哥,你最近好像很爱笑了。”   齐枕雨不由就愣了一下。   但是同时,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无耻了许多。以前听说什么被富婆包养或者做夜店牛郎,他都会打心眼里强烈鄙视。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沦落到被人包养的地步,居然还活得心安理得的,真他妈越来越不要脸了。   而且,就在他打算重新出门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坤曼又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对护腕。齐枕雨看了那东西一眼,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就自觉地把双手伸给了她。只是,感觉到冰凉的护腕环绕在腕上的时候,他别过脸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是,坤曼接着就塞给他一款最新版的智能手机,不用问,齐枕雨也看得出那东西价格不菲。   坤曼说:“明天去上班,要跟新同事认识,这个拿着用吧,免得别人觉得你很奇怪。要给谁打电话,也方便些。”   然后,她就去洗澡了。   齐枕雨窝在沙发上,打开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姓名一栏只填了一个字:“曼”。   第二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坤曼在毫不避讳地翻他手机。   齐枕雨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不管自己承不承认,坤曼心里始终当他是她的私有物品吧。   一个她花了三百万泰铢买回来,从头到脚都属于她的男人。   反正,他的手机里除了几个新同事的号码以外,就是父亲的号码了。   至于阿秀,他已经不敢打电话给她了——清楚地了解坤曼的为人之后,他又怎么敢随意再给阿秀惹麻烦?就算三年合约期满真的能回去,知道他这三年来的遭遇,再看到他胸口那个烙印,阿秀还会愿意跟他在一起吗?何况,真到了那时候,谁知道坤曼会不会放他回去呢?如果她再次出尔反尔,就这样禁锢他一辈子,除了去死,他还能怎么样?   而阿秀,他根本就不敢想起关于她的一丝一毫,一想到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做着从前只有彼此才会做的事,立即就会觉得心痛如割。   同时,最让他觉得自己无耻的是,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和坤曼在一起的这种生活模式。   晚上一起吃晚饭,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早晨一起吃早饭,然后亲密地手挽手出门各自上班,竟仿佛老夫老妻似的。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他仍然不怎么有笑容。   但他只要不刻意去想自己的身份,好像也不是那么特别难受了。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有些不敢去想了:先是一百五十万泰铢的赌债,然后是请教练的费用。最后,前两天阿助才无意中跟他说起,第二次落到巴裕手里,为了找到他,坤曼乱七八糟给了曼德森将近一百万美金。   他齐枕雨的一辈子,又能卖几个钱呢?   清莱的雨季即将结束的时候,酒店的全套建筑施工图纸终于完成。   齐枕雨看着坤曼为酒店取的名字是“曼酒店”,又想起度假村的名字是“坤度假村”,就忍不住有些暗暗好笑。   不过,坤曼看了酒店的设计样稿,别致的造型非常符合她的要求,果然颇有些像是一颗心的模样,觉得很满意,便特意在“坤曼度假村”为建筑设计团队办了一个小型的酒会。   那帮年轻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坤曼,大赞老板年轻漂亮。   坤曼一袭浅蓝色晚礼服,长发高高盘起,挽着齐枕雨的手臂,给他们挨个敬酒,说:“辛苦了,谢谢大家对阿枕的支持。”   那帮小年轻一个个瞠目结舌之后,接着便全都笑着对齐枕雨起哄:“齐工,不厚道啊,居然不告诉我们,原来这么年轻漂亮聪明能干的女老板,竟然是嫂子啊!”   齐枕雨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他其实并不知道,私底下,人家一直以来都对他十分好奇,不知道他一个搞建筑设计的,为什么除了有司机有专车之外,还出出进进都带着三四个保镖,搞得跟黑社会老大似的。   现在见坤曼如此对他,才略有些明白:有这么年轻富有的女老板做女友,想必这位齐工家世十分显赫,只不过为人很低调罢了。   坤曼对酒店十分重视,特意请人挑选开工的吉日。   很费了一番功夫,才请到一位当地颇有名气的大师,他为酒店挑选的破土动工吉日是在五天后。   如此一来,建筑设计团队的众人便可清闲几天,大家决定乘此机会到附近玩几天。   齐枕雨知道坤曼不会同意他跟着这些人出去,便找个借口婉辞了。   谁知其中有个叫吴伟嘉的又说,他自己会开车,齐工既然打算在家里陪嫂子,那么能不能把车借给他们出去玩几天,并特意保证,一定会好好爱惜车子。   齐枕雨既意外又为难:车,是坤曼的,虽然是特意为他配的,但他哪里有权利把车借给别人。但如果这么一件事都要请示一下坤曼,他也真不知道别人又会以怎样的目光看他。   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面子占了上风,他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等大家走了,才打电话给坤曼,说了借车的事。   坤曼倒没有介意他先斩后奏借车的事,只是很明确地对他说了一句:“你不许去。”   齐枕雨一脸苦笑,挂了电话。   还好,他早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没打算跟着他们去。   好长时间一直为设计制图忙得昏天黑地,天天早出晚归,而那天大家都出去玩了,齐枕雨一个人早早下班回家时,竟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但是坤曼很高兴,因为齐枕雨最近一直忙于工作,两个人几乎都没什么在一起的时间。   齐枕雨看着她的神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坤曼就像蛇一样缠了上来。   半伏在他身上,亲吻着他,手在他胸口那个烙印上轻轻地摩挲流连。   可能心里始终有抵触的情绪,所以一年多以来,齐枕雨在床上一直很少主动,而且他也渐渐发现,坤曼更喜欢女上位的姿势。   只要不把他手脚锁起来,其实对于谁上位的事情,齐枕雨倒不是那么在意,所以,她既然喜欢,那就由她了。   只是,听着他微微喘息起来的时候,坤曼却突然趴在他胸口上,问了一句:“阿枕,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   齐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她:“怎么会有孩子?”   坤曼咯咯地笑了:“因为,今天不是安全期。”   齐枕雨又愣了一下,才问:“你没有准备安全套吗?”   “一年多了,你用过那玩意儿吗?”坤曼把手指伸进他的头发,缓缓收拢,低声地笑着说,“我喜欢真实的你。”   齐枕雨无语,顿了顿才说:“我以为,你吃过避孕药了。”   坤曼抓着他的头发,手指微微用力,迫得他头往后仰去,仍旧笑着说:“我从来不吃药。”   齐枕雨抓住她的手腕,拿开她的手,另一手挡住了她吻到自己颈中的嘴唇,冷冷地说:“那就不做了,明天去买药吧。有男用的避孕药,你去买来,我吃。我在国内见过一种,吃一次可以管四个月。”   坤曼的眼神冷了下来:“吃一次管四个月的药,你也不怕有副作用?”   “反正,比有孩子强。”齐枕雨直视着她的眼睛,眼里的坚决不容置疑。   坤曼眼神变得更冷,咬着牙说:“混蛋,你就不能说声你会负责吗?”   齐枕雨一下子想起白天的事,不由露出满脸好笑的神色:“阿曼,你这样的女人,需要一个你买回来的男人说负责吗?”   坤曼的眼神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复杂,她顿了顿,声音终于略略柔和下来,缓缓地说:“我确实不需要你负责。但是,阿枕,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因为父亲不肯承认,被别人叫野种吗?”   齐枕雨吸一口气,冷冷地说:“谁要生孩子,谁自己负责!正因为我不打算负责,所以,我从头到尾也没打算过要孩子!”   坤曼终于再次不悦,茶褐色的大眼睛威胁性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声音也再次变得冰冷:“如果,我执意要孩子,又一定要你负责呢?”   齐枕雨的眼神与声音,更是冷到了完全没有温度,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那么,也许你会后悔一辈子,连同他一起!因为,我会恨你至死,也会,恨他至死!”   坤曼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齐枕雨毫不退让地答:“我说,我会一直恨你们,到我死去为止!”   两人终于都不再说话,平静而冰冷地对视,谁的眼里,都没有妥协的意思。    ☆、惊变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坤曼完全没了兴致,于是熄灯睡觉。   唯一叫齐枕雨觉得意外的是,坤曼居然没有将他锁起来硬上。   这样一想,才发觉从那次谈判之后,坤曼对他似乎真的有了很大改变。   想到她改变的原因,齐枕雨却更加觉得烦恼:先是明明白白说爱他,现在,居然跟他谈到孩子,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跟他谈结婚了?这个女人,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爱上了他,并因此禁锢他一辈子,该怎么办?   而他,只是一直抱着三年后就可以离开的幻想,才可以暂时麻痹自己,得过且过下去。真要谈到一生一世,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想起当初的折磨和羞辱,如今的禁锢和占有,对她便只剩下痛恨和厌恶。那样黑暗和绝望的人生,他要怎样的勇气,才能活得下去?   好在很快就又投入工作,齐枕雨忙起来就忘了这些烦恼。   圣诞、新年、春节,再一次接踵而至。   齐枕雨仍被要求陪坤曼去出席各种活动,去年的好奇,今年已成调侃:“阿曼,你俩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坤曼总会笑着回答:“不会太久啊。”   齐枕雨也只能尴尬地陪着笑,不敢拆她的台。   好在坤曼只在旁人面前这样说,单独跟他在一起时,倒是什么也不说。   齐枕雨暗暗放心的时候,突然又怀疑起来,或许坤曼只当他是玩物,什么结婚之类的问题,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多了。   清莱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的时候,他却发觉坤曼似乎有些心情不好。   有天晚上躺在床上,坤曼竟长长地吐了口气。   难得看到她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齐枕雨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坤曼翻个身,抱着他,闷闷地说:“彼猜想在我这里洗钱。”   齐枕雨微微一怔,顿了顿才问:“你没答应他吧?”   坤曼摇摇头:“没有。我最近资金周转稍有些问题,也不知道他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居然就来找我,说要为我新修的度假村投资。”   听得齐枕雨也有些担心,便又问道:“资金周转的问题,很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坤曼说,“只是,需要跟银行那帮董事们喝喝酒。”   “喝喝酒就能解决?”齐枕雨问。   “是啊。”坤曼顿了顿,才又说,“但是,我这两天胃不大舒服,不想跟他们喝酒。”   齐枕雨这才发现,这个一向强悍健康的女人,脸色似乎少见地略略有些苍白,不由微一迟疑,突然问了一句:“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坤曼撑起身,趴在他胸口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凑上来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对啊,我怎么忘了,你酒量好像不错!”   于是,隔天晚上,坤曼便特意又将他装扮起来,带他去参加宴会。   坤曼自己做东,当然少不了挨个敬酒,但是她自己不喝,全都让齐枕雨代酒。   个别银行董事不愿意,问她为什么不喝,坤曼笑着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健康啊。”   幸亏坤曼提前跟他说过,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绝不能拆台,否则齐枕雨非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不可。   银行的董事们都现出讶异的神色,但也因此不再执意纠缠。只是苦了齐枕雨,又多喝了几杯名义为道喜的酒,以至于当晚回到家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酒醒后,听坤曼说资金问题已经解决,齐枕雨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当那是坤曼不得已的托辞。   只是,坤曼的脸色看起来似乎还是不大好,齐枕雨这才恍惚记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的胃口似乎确实不怎么好。那时,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那么随口叮嘱了一句,不舒服的话早点叫苏攀看看,别真的拖出病来。   坤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哑着声音,含笑问了一句:“阿枕,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齐枕雨一下子就冷了脸,别过脸去,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四月二十八日,是齐枕雨的生日。   却怎么也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老爸打来的电话:“阿枕,你知不知道,阿秀今天结婚了!”   仿佛一道霹雳从晴空里劈下,齐枕雨半天都没回过神。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它终于发生的时候,齐枕雨才发觉自己还是没法接受这个结局。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痛到仿佛被人生生撕裂一般。   他不堪痛楚地蜷下了身体,颤抖着手指,虽然明知徒劳,虽然明知一切都为时已晚,还是忍不住,终于把那个一直铭心刻骨不曾忘记的号码拨了出去。   但是,那头响起的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Sorry!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not service,please check the number and dial again……”   空号?阿秀,你什么时候换了电话号码?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枕雨脑子里蓦然一片空白,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心头感到窒息一般的剧痛。   阿秀,你真的结婚了?说好了等我的啊!怎么可以这么不守信用,跟别的男人结婚?   可是转念一想,又怎么能怪她呢?远走异国之后,一个电话也不给她打,从此杳无音信,即使知道她已移情别恋,也不回去当面向她解释清楚的人,是自己!   但是,自己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为什么不回去向她解释清楚,原因难道真的在自己身上吗?不,不是!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深深地痛恨坤曼!甚至,也痛恨自己!   被她禁锢,被她毒打,甚至被她包养,那些愤怒和屈辱,那些痛恨和厌恶,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化,所以他和坤曼,最近也才终于可以比较和平地相处。但今天,当他突然被这个消息惊醒过来,重又恢复了清醒时,才又认识到,就是因为这一切,才使阿秀从此属于另外一个男人,永远不会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了。蓦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些已经被淡忘的记忆,就又全都被血淋淋地撕开了。   那一刻,他甚至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是她毁了我的人生,我要杀了这个女人,跟她同归于尽!   “齐哥,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终于有人伸手拉住了他,“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齐枕雨茫然地回头,这才看到拉住自己的人是阿多,他的身后还跟着阿助和阿冰。   大家全都担心地看着他:“是啊,齐哥,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齐枕雨闭上眼睛:“我女朋友嫁人了!”   三个保镖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懵了。   齐枕雨心神恍惚,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但是,一上楼就看到坤曼的保镖阿鲁站在门口,看到他就说:“齐哥,曼姐叫你过去。”   齐枕雨一言不发,径直跟着他来到坤曼的房间。   看到坤曼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突然就又百味杂陈。   跟这个女人的恩怨,要怎样才能算得清楚?   坤曼看到他的眼神与脸色,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便迎上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齐枕雨终于露出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之情,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坤曼愣了一下,才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啦?”   齐枕雨深深地吸一口气,说:“我女朋友,今天跟别人结婚了!”   坤曼愕然,随即才叹一口气,说:“怪不得你今天一副炸毛样。”   “坤曼,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我恨你!”齐枕雨靠在门上,露出许久不曾有过的悲愤神情。   坤曼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过来抱住他,说:“瞎说什么,谁毁了你的人生?好端端的,怎么又来恨我了?今天你生日,我还打算送你一个礼物的!”   齐枕雨却一把推开了她:“谁稀罕你的礼物?”   坤曼难得那么好脾气,居然肯一直哄他:“好了,我敢说这个礼物你一定喜欢——去曼谷和清迈玩一趟,怎么样?上次,人家去玩的时候我没让你去,这次我特意——”   齐枕雨却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沙哑的声音里全都是绝望的愤恨:“收起你哄宠物的那一套,要玩你自己去!我恨泰国!我恨清莱!我恨你!”   坤曼看着他满脸悲愤的神色,终于又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说:“好了,阿枕,就算你不来泰国,不遇到我,你那个女朋友,也未必就一定会嫁给你!”   “谁告诉你,她不会嫁给我?”齐枕雨咬着牙问,“我们俩青梅竹马,初恋初吻初夜都给了对方,她不嫁给我嫁给谁?”   “齐枕雨,你疯了吗?”坤曼隐忍许久,早已有些不耐烦,此时再听到这样一句,眼里终于漾起一层怒气,“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我是你花三百万泰铢买回来的玩物,是吗?”齐枕雨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几乎已经歇斯底里,“这里,还有你亲手打下的烙印,是吗?你还想提醒我什么?继续提醒我有多么恨你吗?坤曼!”   坤曼终于勃然大怒,一抬手就甩了一记耳光过去:“没错!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花三百万泰铢买回来的!”   齐枕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地推了开去:“是,所以我才恨你!你们为了自己你死我活的内讧,联手把我骗到这里,虐待我,折磨我,利用我。最可恨的人就是你,利用完了,还不肯放我走——”   齐枕雨突然顿住了。   因为满怀悲愤,所以他把坤曼推出去的时候用了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强悍的坤曼竟然那么不经推,一个趔趄之后,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看到坤曼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而殷红的鲜血,正从她两腿间慢慢流了出来。   齐枕雨瞪大了眼睛,抢上前去,俯□一把抓住坤曼的胳臂,拉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再开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阿曼,你怎么了?哪里摔伤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坤曼满眼悲伤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就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齐枕雨连忙一把揽住她,看着坤曼软软地倒在自己臂弯里,而嘴唇已经失去血色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不跳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坤曼抱起来,再看到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时,脑子里蓦然只剩下一片空白。   老天,我齐枕雨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你要这样对待我?    ☆、愧疚     坤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看她睁开眼睛,坐在床边藤椅上的齐枕雨,竟然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哑着声音问:“阿曼,你醒啦?”   坤曼这才看到他脸色憔悴,眼下有明显的青晕,想来是一夜没合眼地守着自己,而且,双手一直紧紧握着自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看她没有说话,齐枕雨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阿曼,对不起!”   两年来第一次,不是因为她的逼迫,齐枕雨自己主动地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前额,又说了一遍:“对不起,阿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坤曼的眼眶,一下子就有些湿润。   她从他手里抽出手,向他伸过去。   齐枕雨顺从地倾身过来,问她:“你要什么?”   坤曼却没有说话,而是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过来,亲吻他的嘴唇。   齐枕雨第一次那么认真而温柔地回应了她。   坤曼终于放开他,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开口却说:“两年多了,你第一次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觉得愧疚吗?”   齐枕雨吸了口气,闭了一下眼睛,轻轻点点头,然后轻声问:“怀孕了,为什么也不告诉我?苏攀医生说,他已经快三个月了。”   坤曼便又笑了:“我告诉别人的时候,你是在场的。”   齐枕雨再次闭上了眼睛,紧紧蹙起的眉间,是掩不住的痛苦之情:“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以为那只是推托之词而已。”   坤曼叹一口气,缓缓地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打算负责,我也没指望你负责。”   听到这句话,齐枕雨只觉得,自己心头仿佛猛然被捅了一刀似的,痛得他难以忍受。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仍旧紧紧地闭着眼睛。   坤曼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也闭上了眼睛。   齐枕雨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终于又睁开眼睛,说:“阿曼,孩子——”   “我知道,他没了。”坤曼也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我感觉得到。”   齐枕雨就觉得自己心头好像又被捅了一刀。   他勉强对她笑一下,说:“没事的,你还年轻,以后——”   坤曼却打断了他:“我本来以为,等你亲眼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会渐渐舍不得他,最终留在我身边。哪怕,你真的不肯为了他留下来,那么,等你转身离开以后,我也还可以看着他——他一定会长得很像你,但一定会比你听话,会比你爱我,一定,不会那样满脸愤怒地跟我说——恨我。”   齐枕雨已经痛到无法呼吸,他只好再次紧紧闭上眼睛,轻轻地喘息。   “看来,上天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坤曼苦笑一下,涩声说,“叫你亲手送走他,大概是为了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吧?”   齐枕雨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艰难地说:“阿曼,别说了。”   坤曼却苦笑着摇头:“我真可笑,居然会爱上一个自己花三百万泰铢买来的男人,可惜,人家却是恨我的。”   齐枕雨吸一口气,沉默良久,才说:“阿曼,爱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坤曼看着他,不说话。   齐枕雨沉吟了一下,又说:“阿曼,爱是给予,不是索取。爱一个人,应该是给他快乐,给他幸福,而不是把他强行绑在自己身边。那不是爱,那是占有。”   坤曼直视着他的眼睛,仍旧不说话。   齐枕雨微微顿了片刻,终于又说:“爱的前提,首先应该是平等与尊重!”   坤曼突然就笑了,开口说:“阿枕,如果我不把你强行绑在身边,你现在会乖乖地守在这里吗?”   齐枕雨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闷闷地说:“阿曼,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具身体,那好吧,你成功了。只是,别再对我说‘爱’这个字眼了。它在你我之间,一点也不适用。”   坤曼也不笑了,就那么直视着他。   齐枕雨望着她凄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所以,阿曼,你也永远不要指望,身为玩物的我,会真心真意对你产生这种名字叫做‘爱情’的东西!”   第一次,坤曼闭上眼睛,别过了脸去。   话虽如此,可失手害得坤曼流产,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时,齐枕雨却顾不上收拾自己一片伤痛的心田,只是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而且,从那天开始,坤曼就变得沉默和抑郁,话也少说,饭也少吃。   齐枕雨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以往她一高兴就会凑过来,在他脸上或者唇上轻吻一下,可现在,即使齐枕雨主动去亲吻她,她也恹恹地懒得回应。   齐枕雨不禁一筹莫展。   直到有一天,苏攀医生突然把他叫了出去,说自己怀疑坤曼因流产得了抑郁症,叫他想办法逗坤曼高兴。   齐枕雨彻底愣住了,想起之前就发现她胃口不好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起自己粗心大意得竟没想过那是她孕期的反应,想起愤怒悲伤之下失手推她的情形,想起那天不顾她大出血昏迷刚刚醒来就一口气抛出去的冷言冷语,心里不禁愧疚到了极点。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待坤曼格外的好。   工地上的事情,拜托给了其他几位设计者,他自己则不分昼夜一刻不离地陪着坤曼,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可坤曼却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看着她的样子,齐枕雨忧心忡忡,想尽办法,甚至亲自下厨为她煲汤。   可是坤曼却完全没有流露出一点感动的神情,鲜香的汤初入口中的那一瞬间,她虽然也难得地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却只喝了两口就说没胃口了。   齐枕雨并不擅长哄人开心,何况要哄的那个人是坤曼。   但回到房里,一看到坤曼脸色苍白,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的抑郁神情,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内疚起来。   在床前的藤椅上坐下,齐枕雨强作笑容,说:“阿曼,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坤曼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他一眼,说:“嗯。”   “明朝的时候,有位姓徐的才子。有一天,他的两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其中一位姓王的秀才非常喜欢开玩笑,就对徐才子说:‘徐兄,你要是能让张兄像青蛙那样“呱呱呱”连叫三声,我就请你去喝酒。’徐才子表示完全没问题。   “他就邀请两位朋友去外面散步,故意把他俩带到一块瓜田边上,对张秀才说:‘张兄,你看,这一片葫芦长得多好啊!’张秀才看了一眼,说:‘徐兄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一片瓜地。’   “徐才子就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明明是葫芦!’张秀才说:‘明明是瓜!’   “徐才子就说:‘是葫芦!’张秀才说:‘是瓜!’   “徐才子说:‘葫芦!’张秀才说:‘瓜!’   “徐才子就装作很激动的样子说:‘葫芦葫芦葫芦!’张秀才于是也很激动,说:‘呱呱呱!’”   坤曼终于望着他哈哈大笑。   好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她笑得那么开怀,齐枕雨只觉得仿佛连绵的雨季终于有了晴天,也高兴地笑了。   坤曼笑完了,问:“还有吗?”   齐枕雨想了想,就又给她讲了两个关于鹦鹉的笑话。   坤曼听得很高兴,缠着他再讲。   齐枕雨就搜肠刮肚,把自己听过的笑话都讲给她听,讲着讲着,竟然不知不觉都讲到自己大学里那些有趣的见闻了。   比如踢足球比赛,临门一脚时,把鞋踢飞出去;比如一对小恋人,天天坐在自己后面,算计两个人谁今天多吃了一根油条。   坤曼起初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则渐渐被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吸引——原来真实的他,竟是这样好看。   等齐枕雨终于发觉气氛不对时,坤曼已经伸手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来。   那是半个多月以来,坤曼第一次像从前一样,主动来亲吻他。   齐枕雨闭上眼睛,温柔却不失热情地回应了她。   两个人第一次那样全情投入地深吻,却完全无关情/色。   喘息着分开的时候,齐枕雨看到坤曼苍白的面容上,泛起动人的红晕,茶褐色的大眼睛水光潋滟。   她的手牢牢地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脸上却终于泛起温柔的微笑,略有些低沉的声线带着动人心魄的柔和磁音,格外令人迷醉:“阿枕,我爱你!”   齐枕雨没有回答,只是又凑上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离开。   坤曼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的脖子,却从他腋下伸过去,抚上了他的脊背,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齐枕雨起身坐到床沿上,伸手将她拥入了怀抱。   向来强悍的坤曼,第一次那样小鸟依人般偎进他怀里,把脸颊贴在他胸口上,轻轻蹭了蹭,叫他感觉到她完全的依赖。   齐枕雨便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就听坤曼轻声问:“阿枕,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还要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问:“什么?”   “我说,要带你去曼谷和清迈玩,你去吗?”   齐枕雨想了想,觉得短期旅游对改变她抑郁的心情,应该是很好的选择,便点点头,说:“我去。”   坤曼紧紧抱着他,温柔地说:“阿枕,谢谢你!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情也不好,所以,咱俩一起去散散心吧?”   齐枕雨想起阿秀的事情,只觉得心底又是一阵刺痛,不由顿了顿,才说:“好。”   坤曼于是把他抱得更紧,仍用了那样温柔的声音说:“那我们过两天就去。”   齐枕雨想了想,说:“等你身体好一点儿,好吗?”   坤曼说:“好。那天的汤很好喝,你要天天给我炖。”   齐枕雨说:“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喝,我顿顿给你做都可以。”   他把下巴轻轻放在坤曼的头顶上,满脸满眼都是无比温柔的神色。却哪里看得到,偎依在自己怀中的坤曼,那双茶褐色的大眼睛里,此时明明闪着猫一样狡黠而又冷厉的光芒。    ☆、旅行     虽然急剧的愤怒和猝然的跌倒,导致坤曼流产并且引发大出血,但因为齐枕雨细心温柔而又耐心周到的照料,再加上坤曼自己本身体质很好,所以她不再那么抑郁之后,没过几天,就又见她生龙活虎了。   齐枕雨对她心存愧疚,因此,看到她重又恢复生气,总算觉得是件高兴的事。   坤曼于是着手准备出行的东西,做好了和齐枕雨出门旅行的准备。   齐枕雨担心她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便又好说歹说,拖了她几天。   为了不叫她觉得闷,齐枕雨就说既然要出去玩,自己想多学几句泰语,问坤曼愿不愿意教他。   也许因为最近两个人心情都过于悲伤,所以彼此间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两个人难得能有这么相处融洽的时候,坤曼自然非常乐意跟他更加亲近些,便兴致勃勃地给他做起了泰语老师。   坤曼略低沉却又柔和的声音,说出那软软糯糯的泰语时,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味。   齐枕雨惊讶地发觉,听着那样的声音和语调,自己有时竟会有一瞬间的走神,仿佛面对的不是那个相处了两年多的女人。   学语言需要语境,所以坤曼一边教他,一边就跟他用简单的泰语对话。   比如,早晨起来要说“阿抡洒瓦”,晚上临睡前说“拉的哩洒瓦”。   坤曼说“老板”读作“替啦”,“吃饭了”读作“皤母蜡克昆”。   所以,齐枕雨盛好饭递给她的时候,就对她说:“替啦,皤母蜡克昆。”   坤曼接过饭碗,总会亲亲他,笑着说:“缠拉昆。”   齐枕雨问她什么意思,坤曼说自己回答的是:“一起吃。”   出发之前,坤曼竟突发奇想,说两人难得出去玩一趟,所以就不带那些保镖了。   齐枕雨吓了一跳,问她这样会不会不安全。   坤曼笑着说:“咱俩自己开车悄悄出去,别人不会知道的。带着他们一起去,又招摇又没意思。”   齐枕雨迟疑了一下,说:“我倒没有什么,可你的身份,不带他们合适吗?”   坤曼说:“不要紧,别人都以为我还在家里休养,不会想到我跟你跑出去玩了。”   齐枕雨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但知道她一向固执,不会听自己的,所以也就不再说话。   两人整好行装,坤曼特意换了一辆看起来略为普通的车出门。   第一站先到清迈,坤曼像个尽职尽责的好导游一样,带齐枕雨逛古城,游寺庙,附赠解说,还食宿全包。   两人一起去品尝当地特色小吃的时候,坤曼突然压住他的手,不让他吃。   齐枕雨不解地看着她,坤曼说:“吃饭之前,不应该跟我说句话吗?”   齐枕雨会意,便微笑着说:“替啦,皤母蜡克昆。”   这样说着,看她张开嘴巴做出等待的姿势,就顺手往她嘴里喂了一颗酸辣鱼丸。   坤曼把嘴里的鱼丸咽下去,也喂了他一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缠拉昆!”   卖酸辣鱼丸的泰国老板娘看着两人,嘿嘿直笑。   齐枕雨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但觉得看上去充满善意,便也回了那老板娘一个笑容。   坤曼笑着说:“你对着人家傻笑什么?人家是在笑话你发音不准。”   齐枕雨不满地看着她,说:“你教我的发音就是这样,我明明学得很准。”   坤曼却只是笑:“反正,这话对我说就行了,可不要对别人说,免得你发音不准,叫别人笑你。”   齐枕雨斜瞥她一眼,有些怀疑她说的话是否可信了。   在清迈玩了三天,那是两个人自相识以来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候了。因为在那三天里,坤曼待他好得非比寻常。连齐枕雨偶尔微微皱一下眉头,她都会立即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并想方设法逗他高兴。   要不是清醒地看到腕上的护腕和胸前的烙印,那样的相处,叫齐枕雨偶尔想起从前的遭遇时,几乎都有些怀疑,那不过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场噩梦而已。   坤曼对他说,很多人来这里旅游,还会在清迈玩什么骑大象、飞跃丛林等。但是这些项目,“坤曼度假村”都有,所以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如果齐枕雨想玩这些项目,回清莱上度假村玩就好了。   齐枕雨人生地不熟,当然一切听她安排,于是两人便又开车去了曼谷。   清迈到曼谷,近七百公里的路程。   好在齐枕雨在国内学过驾照,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还可以偶尔替换一下坤曼。   两人仍是清早就出发,下午到达曼谷。   坤曼已经订好酒店,说今天太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带他出去玩。   齐枕雨本来就有些担心她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自然没有异议。   但是,吃过晚饭没有多久,坤曼却又说自己想吃烤鱿鱼和炸香蕉,叫齐枕雨出了酒店往东走,那里有一条小吃街,帮她买回来。   齐枕雨问好她要吃的种类和数量,就换好衣服,准备下去帮她买了。   坤曼却在他手放到门把手上的那一刻,突然笑着说:“不会迷路了,就不回来了吧?”   齐枕雨觉得她话里有话,便回过身,扬起手腕,说:“有了这个,不管真的迷路还是假的迷路,你不都一样找得到我?”   坤曼看着那对黑色的护腕,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又没有说,只是蓦然过来,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说:“我知道,你不会舍得饿着我的。”   那样柔情缱绻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叫齐枕雨略有些失神地愣怔了一瞬间。   坤曼看着他眸间一瞬的迷离,突然又轻轻地说:“替啦,缠拉昆!”   齐枕雨愕然地看着她。   坤曼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轻抚他的脸颊,低低地说:“傻瓜,‘替啦’的意思,其实是‘亲爱的’;‘皤母蜡克昆’和‘缠拉昆’分别是男女口气的‘我爱你’!替啦,缠拉昆!”   她说着,就又勾下他的头,亲吻上来。   齐枕雨早都觉得这两句话有蹊跷了,但实在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少女情怀的时候,倒是不由再次愣怔,竟忘了回应她的亲吻。   而坤曼却已经顶开他的唇齿,舔舐几下他的上颚,又去纠缠他的舌头,一手却移到下面,隔着裤子捏了他两下。   齐枕雨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挑逗自己,而身体却因为好久没有亲热,所以只是那样清浅的挑逗,就已经起了反应,不由喘了口气,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不是要吃——”   “我想先吃了你。”坤曼说着,就已经缠了过来。   齐枕雨不再说话,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就倾身覆了上去。   从头至尾,坤曼一直在对他重复那句话:“替啦,缠拉昆!”   而且,她还固执地逼着齐枕雨回应自己。   齐枕雨沉默许久,终于耐不住她的纠缠,微笑着轻声回了一句:“替啦,皤母蜡克昆!”   坤曼这才满意,彻底放情。   齐枕雨想用床头柜上的安全套时,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喘着气说:“不要用那个,不会有孩子的——你放心,就算有了,我也不会用他来做借口绑住你!也许,有了他成为寄托,我反而会放你走!”   齐枕雨叹一口气,终于不再坚持,顿了一下,他突然轻轻地说:“如果,你真的要我负责,我也不介意。”   坤曼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突然泛起泪光,但是她随即就疯狂地吻了上来,那点泪光随之消弭无踪。   当彼此身体完全契合的那一瞬间,坤曼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阿枕,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齐枕雨嗯了一声,用激情代替了回答。   顾忌到坤曼的身体,齐枕雨没敢过多索取。   结束之后,两人在床上相互拥抱着休息了片刻,齐枕雨就把她抱进卫生间,和她一起去洗澡了。   洗完澡,又把她抱出来,放在床上。   坤曼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茶褐色的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说:“阿枕,你真是个好男人。”   齐枕雨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微微一笑,把她的胳臂从自己肩头取下来,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边穿衣服边说:“我去给你买东西。”   坤曼迟疑了一下,说:“今天有点晚了,要不,明天吧?”   齐枕雨已经穿好衣服,听到这句话不由笑了出来,回头看她一眼,说:“你的肚子还有这种功能吗?今天的饥饿,可以留到明天?”   坤曼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勉强,说:“其实我,是有点舍不得你走。”   齐枕雨便又看她一眼,笑着说:“怎么说得好像我真的不会回来了似的?”   坤曼却终于漾开一个笑容,说:“天晚了,你小心点。”   齐枕雨看着她,忍不住就又笑了:“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小心的?难道还会再被卖一次吗?”   然后,他就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说:“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垂下眼睫,微一迟疑之后,他突然抬眸,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坤曼没有听清,可问他的时候,他却只是微微红了脸,对她笑笑,转过身大步走了。   坤曼颓然地倒回床上,回想着他刚才的口型,许久才突然仿佛醍醐灌顶,他说的竟然是:“皤母蜡克昆!”   曼谷的夜景,灯火辉煌,非常漂亮。   齐枕雨走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上,想起刚才那句话,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是个会因为表白而害羞成这样的男人,但,对于自己那一瞬间的情动,想起来却又觉得有些羞耻。   手腕上戴着的明明是高科技手铐,胸前留着她亲手烙印的伤痕,曾被她锁在床上蛮横地强/暴,却居然会在两年多的相处之后,似乎对她动了情——齐枕雨,你是个下贱的受虐狂吧?   其实,他到现在还不是特别确定,是不是真的对坤曼动了情。   走在街上,被清凉的夜风一吹,他似乎才清醒了一点,不由怀疑刚才为什么会那样觉得情不自禁。是因为失手害她流产觉得愧疚,还是因为这几天旅游中的轻松愉快,或者,根本就是因为在床上的时候彼此太合拍?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又有些脸红,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难堪和羞愧。   不想再继续自寻烦恼,所以,齐枕雨连忙把思绪扯回眼前各种各样诱人的小吃上来。   身边就有一个卖烧烤的小摊,而且烤鱿鱼和炸香蕉都有。   齐枕雨各尝了一点,觉得味道还不错,就跟摊主说再要几串。   不知怎么,摊前突然就呼啦啦围上来一堆人,吵吵嚷嚷地要点东西吃,还有人嫌齐枕雨挡了他的视线,用泰语对他说:“先生,请你稍微让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对他双手合十微笑着致意。   齐枕雨无奈地微笑着还礼,给他们让开了。   就在这时,腰里突然顶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齐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文里最甜蜜的章节了吧,呃,虽然到结尾的时候,又悲剧了 ☆、诱饵     两把枪分别顶在两边的腰上,阮伟雄和阿通装作喝多了酒的样子,一左一右挟持着齐枕雨,一直将他带出小吃街,来到一条僻静的街巷。   那里,早已停好了一辆车。   齐枕雨被反绑了双手塞进车里,阿通又往他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阮伟雄的枪则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体。   因为眼睛上蒙着黑布,所以齐枕雨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觉得车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然后,他们将齐枕雨拉下车,押着他七拐八拐地走进一间屋子,阿通这才去掉了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齐枕雨闭着眼睛略略适应了一下才睁开眼睛,就看到林佑邦正从面前的椅子上起身,向自己走过来。   一句话都没说,林佑邦抬起一脚就踹在齐枕雨肚子上,踹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身后的阿全伸手抓住他肩膀,一把将他拉起来,林佑邦就又一拳打在他脸上,打得他再次跌倒在地。   阿全、阿乐、阿通和阮伟雄守在四面,由林佑邦亲自动手发泄愤怒和仇恨。   跟上次一样,齐枕雨被他打倒在地,再被其他人拉起来,接着又被他打倒在地。   林佑邦拳脚相加,直打得齐枕雨口鼻流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蜷成一团,林佑邦还不解气,又在他身上踢了好几脚。   直到看着齐枕雨被打得昏死过去,他这才气喘吁吁地对阮伟雄说:“用冷水泼醒来。对了,搜搜他身上有没有手机。”   阮伟雄便掏出齐枕雨的手机交给他,说:“邦哥,我已经搜来了,因为路上响了好几回呢。”   林佑邦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打开手机,把电话打给坤曼。   坤曼的声音焦急地响起:“阿枕,怎么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林佑邦冷冷地笑了:“阿曼,阿枕刚才没空接你电话!”   坤曼倒吸一口冷气:“林佑邦?”   林佑邦恣意地大笑:“阿曼,难得你居然还没忘了我的声音。彼猜告诉我,你带着小情人出来旅游,连保镖都没带,我怕你们两个人玩起来不够热闹,所以特地来陪陪你。”   “你把阿枕怎么样了?”坤曼冷冷地问。   “别担心,他暂时还活着。”林佑邦又缓缓地问,“阿曼,还记得阿淳死的时候吗?”   “你什么意思?”   林佑邦一字一句地说:“实话跟你说吧,阿淳那一枪是我打的。而且,我还给他灌了一点点硫酸,烧坏了他的嗓子,然后,才把他送到你身边的。我就是要你看着他在你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阿曼,那种感觉怎么样?”   “林佑邦,你想对付的人是我,不要跟阿枕过不去。”坤曼说。   林佑邦哈哈大笑:“看来,你很在乎他嘛。好啊,阿曼,那你就赶快来救他呀!我给你三十分钟时间,你要是赶不过来,可就只能像阿淳那样,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了。”   “林佑邦,你究竟想怎么样?”坤曼咬着牙说。   林佑邦笑得更加肆意,慢慢地说:“阿曼,你觉得,对于他这种从来没嗑过药的人来说,享受溜冰的天堂之旅需要多大剂量?五克,够不够啊?足够毒死一头大象了吧?哈哈哈哈!”   不管那边坤曼再说些什么,林佑邦径自挂了电话,把目光重又投向刚被冷水泼醒来的齐枕雨。   坤曼下榻的酒店,离这栋位于市郊的破房子,最少二十分钟车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齐枕雨。   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伊淳在坤曼面前死去时的情景。   满手是血的伊淳望着坤曼,捂着自己肚子上仍在血流不止的枪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坤曼当时是发疯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对于从来没有吸食过毒品的人而言,一克的冰毒可能就足以致死,他林佑邦就慷慨点,给齐枕雨五克好了。   最好是坤曼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齐枕雨因为服食了过量的冰毒而濒临死亡。   她想救他却完全无能为力的场景,想想都让人觉得快意无比。   林佑邦越想越兴奋,微笑着对阮伟雄伸出了手。   阮伟雄立即会意,连忙递给他一个小瓶子。   阿乐和阿全把齐枕雨从地上拽起来,按着跪在地上。   林佑邦在他面前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把那个小瓶子在他眼前晃晃,狞笑着说:“阿枕,现在请你溜冰上天堂。”   齐枕雨的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没有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佑邦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没听懂?阿枕,你真是正直得不能再正直了!来,让我告诉你,溜冰,就是吸食冰毒的意思。这里面,是溶解了五克冰毒的开心水,现在,我就用它,送你快意地飞上天堂。”   齐枕雨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明白,这丧心病狂的家伙要对他做什么了。   林佑邦看到他的神情,快意地哈哈大笑,去掉瓶盖,然后一手掐住他的两腮,强迫他张开嘴,另一手就要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他嘴里。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响动。   众人的目光,立即都警觉地投向门口。   然后,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子弹飞到林佑邦脸上,射入了他的眉心!   林佑邦瞪大眼睛倒了下去,小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邦哥?”阮伟雄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林佑邦倒在地上的身体。   林佑邦张了张嘴,随即头一歪,死在了他的臂弯里。   齐枕雨则在阮伟雄扑向林佑邦的那一刻,蓦然挣开两边抓着他的阿乐和阿全,就地躺倒,一脚飞起,就把阿乐踢倒在地。   阿全举枪对准他的同时,天花板上飞下一颗子弹,正中阿全头顶,在那里炸开一朵血花。   另一个把枪对准齐枕雨的阿通,也被门口飞来的子弹命中太阳穴。   阿乐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破旧的木板门正被人木屑飞溅地一脚踢开。   他还没来得及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枪,就已经被门口的人一枪打在心口,重又扑倒在地。   阮伟雄仍旧抱着林佑邦的尸体,坐在地上,看着门口的人,喃喃地说:“邦哥,你到底,还是输给了曼姐!”   然后,他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全副武装的特警,走向躺在地上的齐枕雨,用泰语问道:“先生,你怎么样?”   齐枕雨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跟在特警身后进来的阿多和阿助,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流产后抑郁症,什么生日礼物,什么一个保镖都不带的二人世界浪漫出游,全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口口声声说爱他,要为他生孩子,要和他结婚,撒娇要他去买小吃,其实都不过是最无情的利用。   叫他蒙在鼓里,像个白痴一样,心甘情愿去做那个不知情的诱饵,把林佑邦骗进她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举剿灭,永绝后患,如此而已。   齐枕雨,你倒是有多下贱有多愚蠢,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萌发那一瞬间的心动?   他呛出一口血来,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齐枕雨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曼谷医院最高级的特护病房里,周围是一片静谧的雪白,阳光正暖暖地照进玻璃窗。   坤曼惊喜地倾身过来,说:“阿枕,你醒啦?”   齐枕雨眼神的温度却分明在零度以下,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坤曼愣了一下,随即便陪着笑脸说:“阿枕——”   齐枕雨却闭上眼睛,别过脸去,冷冷地说:“滚!”   坤曼叹一口气,微一迟疑,才又说:“阿枕,我——”   齐枕雨一言不发,只是蓦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拽手臂,床头上挂着输液药瓶的铁杆就被他拽倒下来,玻璃药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一边扯掉手上输液的针头,一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坤曼瞠目结舌,看着他手背上鲜血淋漓的针孔和嘴角沁出的血丝,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好好好,我马上走!你别这么生气,我去叫医生进来,好不好?”   齐枕雨却只是咳得撕心裂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坤曼看着他的样子摇摇头,连忙快步出去了。   医生和护士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咳嗽,只是脸色通红,不住地喘息着,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护士先把他手背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然后又重新给他扎针输液。   医生则用泰语对他说:“齐先生,你被劫匪的殴打伤到了内脏,所以,一定要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不要那么爱激动爱生气。”   旁边跟着的阿多连忙逐字逐句给他做了翻译。   齐枕雨却只是沉默地闭着眼睛,兀自喘息不已。   医生和护士走了之后,阿多却留下来,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齐枕雨始终闭着眼睛,喘息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阿多小心翼翼地问:“齐哥,感觉怎么样?”   齐枕雨终于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说:“还好。”   阿多又问:“需要什么吗?”   齐枕雨轻轻摇摇头,说:“你如果是坤曼派来做说客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阿多连忙笑笑:“齐哥,你别多想,我什么都不说,就陪你坐一会儿,这样行吗?”   齐枕雨淡淡地说:“我很累,还想再睡一会儿,你也不用干坐在这里陪我。”   他说着,就重又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阿多暗暗叹了口气,终于什么也没敢说。    ☆、解释     一周以后,齐枕雨的伤情才稍稍见好。   苏攀医生特意从清莱赶过来,带上各种必要的东西,跟曼谷医院的医生做好交接。   齐枕雨这才被搬上坤曼那辆加长版凯迪拉克,跟坤曼一起回清莱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坤曼一眼,也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回到山庄,仍旧卧床休养,苏攀医生定时过来给他检查。   建筑公司的同事们听说他和坤曼遭遇劫匪,陆陆续续都来看望,叫他安心休养。   坤曼回到度假村去处理堆积的事务,忙得早出晚归。   每天出门之前,她必定要来看他一回,下午回来也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但齐枕雨始终冷着脸,完全不再理睬她。   齐枕雨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才渐渐恢复。   那天下午,坤曼照例来他房间看他。   两人一起沉默地吃过晚饭。   齐枕雨终于开口:“我明天去工地上班。”   坤曼头也不抬地说:“不行,再休息几天。”   齐枕雨咬咬牙,问:“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坤曼抬眸看他一眼,笑着说:“怎么,你终于肯跟我谈谈了?”   齐枕雨起身走开,冷冷地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坤曼笑着说:“起码,你可以听我道声歉啊。”   “我不稀罕你道歉。”齐枕雨冷冷地说。   “那,听听我的解释也不需要吗?”坤曼仍旧好脾气地笑着问。   齐枕雨眼神冰冷地望着她:“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把我当白痴一样看,为什么觉得我脑子坏掉了,是吗?”   坤曼满脸无奈地叹一口气,说:“阿枕,你真的知道林佑邦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吗?我——”   齐枕雨却打断了她,冷冷地说:“我知道林佑邦很可怕,但是,曼姐,比起你来,他差得远了。我只是气我自己,怎么那么蠢,居然会天真地以为你是真的因为爱我,才带我出去旅游,并且为此而感动!而且,居然就相信了你不带保镖的谎言,还为你的安危担心!”   他闭上眼睛,又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天真地相信,什么一个女人肯为你生孩子,就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才会那么傻,以为你真的因为流产得了抑郁症,所以才会觉得那么愧疚,决定原谅你以前所做的一切,所以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然后转身出去,就被蒙在鼓里做了你计划中的诱饵,帮你铲除仇敌!可笑我被他抓去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还想着你千万不要为了来救我,又中了林佑邦的诡计!”   坤曼瞠目结舌,半晌才说:“阿枕,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齐枕雨对她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然后无力地靠在墙上,望着她笑,“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我齐枕雨,自始至终就是你坤曼买来的玩物!你玩了我的身体,还没过瘾,现在,又来玩我的爱情!OK!你厉害,你赢了!我在走出酒店房间的时候,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瞬间动了心。现在我总算想清楚了,自己整个就是天字第一号贱货加傻瓜!跟你这种女人谈爱情?我脑子一定是被门夹得连他妈渣都不剩了!”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坤曼吸了口气,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问道:“你去哪里?”   齐枕雨一手抓着门,回头看着她,仍旧气得直喘气:“你管我去哪里!我就是不想和你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觉得恶心!”   坤曼瞪大了眼睛。   齐枕雨望着她冷笑:“怎么,又挑战到你权威了?又要把我锁起来?还是打算把我扒光了吊起来打?或者,还有这个?”   他扬扬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都随你便!”   然后,“啪”地一声摔上了门,扬长而去。   坤曼看着那扇被摔上的门,呼了口气,摇摇头耸耸肩,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阿多,跟着阿枕,看着别让他出大门就行了。”   然后,她自己去了中控室,看着齐枕雨在山庄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满脸愤怒和伤心的表情。   终于,他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头说了句什么。   阿多出来,递给他一包烟。   他抽了一根烟出来,阿多连忙帮他点上火,他就垂着头,闷闷地抽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直到周围黑了下来,仍可见他的烟头明明灭灭,也不知他一支接一支地抽了多少。   坤曼知道,齐枕雨虽然会抽烟,但是好像没什么烟瘾,所以平时很少看到他抽烟,像这样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还真是破天荒。   看着这样的情景,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周之后,齐枕雨终于又回到工地去上班了。   他一上班就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跟坤曼难得能有见面的时间。   不过,见不见面也没关系,反正,就算见了坤曼,他也始终冷着脸,跟最初的时候一样,再也见不到一丝笑容。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有一天早晨,齐枕雨吃过早饭,正打算去工地,却被阿多告知,坤曼吩咐今天不许他去勐东村。   齐枕雨不知她又玩什么花样,便气呼呼地坐在屋子里等着她。   没想到,坤曼却直接带他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墓地。   看到墓碑上的“伊淳”和“周黎”这两个名字时,齐枕雨不由微微一怔。   坤曼把手里的花放在墓前,双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后才回头对他说:“今天是阿淳的忌日。你看,我把他和阿黎葬在了一起,但愿他们来世,能做一对幸福的夫妻。”   死者为大,何况自己跟伊淳和周黎无冤无仇,齐枕雨便接过阿龙递来的花束,放在墓前,也像坤曼那样拜了拜。   坤曼轻轻叹一口气,说:“阿枕,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看阿淳吗?”   齐枕雨没好气地说:“你这种人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   都快三个月了,他一直冷着脸,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坤曼当然明白,他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坤曼微微顿了顿,才又说:“我今天带你来,是因为我查到一些东西。”   齐枕雨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查到了什么重要东西,需要跑来这里跟自己说。   坤曼也不等他发问,径自缓缓地说下去:“你大概不知道,阿淳跟你年纪差不多,只是不清楚具体的生日,因为他三岁的时候,就被人从云南拐卖到了泰国。”   齐枕雨眼里掠过一抹惊讶的神色,怔怔地看着她。   坤曼却只是看着墓碑上那帧黑白照片,仍旧缓缓地说:“他的档案只能查到这么远了,所以,我又叫人去版纳查了你的出生记录。因为我记得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你好像提到过双胞胎的问题。”   她对身后的阿助招招手,叫他把手里的一个档案袋拿过来,然后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齐枕雨:“这是医院的记录。原来你出生的时候,真的是双胞胎,但其中一个因为脐绕颈,已经窒息而死了。”   齐枕雨看着那张医院记录单的影印副本,不禁愕然。   坤曼看他一眼,又说:“我们还查到一条信息,那个医院的妇产科,曾经有人因为利用职务之便拐卖婴儿被判刑。”   说着,她又抽出一沓影印的材料,交给齐枕雨。   齐枕雨翻看着,眼里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坤曼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阿枕,虽然你在曼谷时被我蒙在鼓里做了诱饵,因此一直不肯原谅我,但是有没有想过,也许冥冥之中,竟终于为你失散多年的兄弟报了仇?”   齐枕雨抬起头来,正对上她茶褐色的大眼睛。   两人对视片刻,齐枕雨眼里的惊讶之色终于渐渐淡去,然后,坤曼怎么也没想到,他开口的时候,竟然只来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坤曼终于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齐枕雨,我阿曼这辈子,从来就没这么费尽心思低声下气地哄过男人,你倒是一脸的不领情!”   齐枕雨满眼鄙夷地看着她,冷冷地说:“谁稀罕你哄?”   然后,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坤曼看着他的背影,泄气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阿多和阿助对视一眼,突然一起追上去拦住了他:“齐哥——”   齐枕雨站住,冷冷地问:“做什么?”   阿多叹一口气,竟蓦然“噗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齐哥,能听我说几句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随即就被他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咬着牙说:“你他妈用膝盖说话的吗?”   阿多抬头看着他,一脸无奈地说:“对不起,齐哥,我不是存心要惹你生气的。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你一直在生气,但就是不肯听任何人一句解释,所以我只好这样了。”   齐枕雨气得直笑:“阿多,你想说我不识抬举,尽管直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我齐枕雨在你们眼里,是什么东西,我也很清楚,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   阿多听到这样的话,再看看他气得变颜变色的脸,不由愣了一下。   一向少言寡语的阿助便也开了口:“齐哥,你别生气,阿多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们都很佩服你也很敬重你。阿多他,是代表所有弟兄给你跪下的。”   说着,他也跪了下去。   齐枕雨不由就又愣了一下,随即回身恨恨地看着坤曼,气得整个人都已经轻微地颤栗起来。   坤曼看着他愤恨的眼神,还有被咬出血的下唇,长长地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扭过了头。   阿多看着两人这个样子,连忙再次开口,说:“齐哥,用你做诱饵对付林佑邦,其实是我们大家的意思,不是曼姐的意思。林佑邦挑唆彼猜来找曼姐洗钱,曼姐为了不和彼猜结仇,就替彼猜洗了钱,条件是让他把林佑邦交给曼姐。可林佑邦替彼猜做了很多事,所以彼猜不肯担上一个不讲义气的名声,只答应为曼姐提供他的消息。   “林佑邦那家伙很狡猾,嗅出味道不对,就跑到曼谷去了。他一边叫人煽动老家那些人起来反对曼姐,一边跟曼谷的老大瓦塔蓬接触,叫瓦塔蓬帮他报仇。我们都怕他跟瓦塔蓬联合在一起打回来,可是又找不到他藏身的地方,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   “齐哥,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对付林佑邦,你真的是最适合做诱饵的人。曼姐不只是坐镇指挥,她自己其实也是诱饵之一。而且,为了这次的计划,曼姐帮彼猜最后洗了一笔钱,叫他放假消息给林佑邦。就这样,曼姐和彼猜也才达成协议,他以后不会再找曼姐洗钱,跟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不把真相告诉你,也是大家的意思——毕竟,你跟我们不一样,不见得愿意为了我们这么一帮不相干的家伙赌上自己的命。这三个月,我们看着你们俩吵架和冷战,看着你生气,看着曼姐难过,大家都很不好受。   “齐哥,这次的事,大家都很感激你。所以,我们今天代表所有弟兄,向你道歉,求你原谅,希望你不要再为了这次的事怨恨曼姐了。”   齐枕雨错愕地看着他,还没理清自己该作何反应,坤曼身旁那帮保镖已经齐刷刷地全都给他跪了下去。   齐枕雨终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气:“都起来吧,别这样——你们根本就是变相绑架!”    ☆、挽留     坤曼一步一步走到齐枕雨面前,慢慢抬起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叹了口气,说:“阿枕,究竟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在努力像你希望的那样爱你?”   齐枕雨的眼神,终于一点一点柔和下来。   坤曼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勾住他的脖子,这个向来强悍的女人,竟然罕见地露出那样忧伤的神色,慢慢吻了上来。   齐枕雨却轻轻推开了她,低声说:“阿曼,别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   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变得柔和,还略带着一丝难为情,坤曼一下子笑了,反问一句:“哪有人看?”   齐枕雨白了她一眼,回头去看周围的保镖时,才发觉他们一个比一个长眼色,看天的看天,看山的看山,还真没有一道目光,是投射在自己和坤曼身上的。   齐枕雨终于无语,只好对坤曼说:“回去吧?”   这一句话,却被坤曼当成了某种暗示与邀约。   回到山庄径直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手在背后关门,一手就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齐枕雨似乎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她推倒在地板上,用亲吻堵住了嘴唇。   他终于忍无可忍,气喘吁吁地推开坤曼,皱起眉头说:“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坤曼茶褐色的大眼睛里便露出不悦的神色,说:“装什么圣人,你哪次不是一样爽到死?”   一边说,一边就一把扯开了他衬衫的扣子,伸手抚上他胸前的烙印。   齐枕雨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再一次被她的亲吻堵住了嘴唇。   而坤曼的手,已经顺着胸口一路摩挲下去,解开他裤子的皮带和拉链,就伸了进去。   感觉到那只惹火的手伸进内裤顺着小腹抚摸下去,齐枕雨终于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随即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好吧,她每次都玩得这么刺激,虽然主动到叫他又有种好像被强/暴的感觉!   两个人就那样疯狂地在地板上纠缠起来,互相扒了对方的衣衫,直至赤诚相对短兵相接。   坤曼在他兵临城下的时候,突然喘着气笑说:“还生我气吗?”   齐枕雨哼了一声:“你觉得呢?”接着,腰上一用力,便已挺身直入。   坤曼立即叫出声来,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抱紧了他,两条修长的腿像蛇一样紧紧缠在了他腰上,随着他深入浅出的动作,溢出一声声呻/吟。   销魂蚀骨的快感,海潮般一波一波涌来,终于汹涌澎湃地淹没了彼此……   云收雨散的时候,坤曼仍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箍在齐枕雨身上,不让他即刻抽身离去。   齐枕雨脸上的红潮尚未完全褪去,略有些慵懒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喘息着问:“怎么,你还没满意吗?”   坤曼却把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阿枕,对不起,原谅我!真的,对不起!”   齐枕雨略略顿了片刻,终于叹一口气,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预备离开了。   “阿枕,我爱你!”坤曼却低低地呢喃着,追上他那个吻,热烈地回应过去。   两人再次唇舌交缠,接着,坤曼就感觉到,仍留在自己身体内的那家伙又蠢蠢欲动起来。   齐枕雨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低低地叹了一声:“你这女人,真是!”   真是什么?坤曼已经问不出话来,只知道他正在用身体给她答案,便闭上了眼睛,恣意地去感受他的爱恨纠结……   清莱的雨季又一次结束的时候,酒店的工程也到了收尾的阶段。   “曼心酒店”这几个烫金的大字,被十分潇洒恣意地打上酒店正面的外墙,一如坤曼潇洒恣意的个性。   齐枕雨看着,不禁想起最初交设计图纸的时候,自己看到酒店的名字叫“曼酒店”时,曾经暗暗感到好笑的情景。   现在,酒店终于落成,位于度假村的中心,又是这样别致的心形造型,配上这个名字,倒还真是相得益彰。   看着由自己亲手设计的酒店终于竣工,齐枕雨由衷地感到了自豪。   坤曼也特意赶来,跟他并肩站在酒店前面,伸手握住他的手,感慨地说:“阿枕,你真了不起!”   齐枕雨回头看着她,回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低低地说:“阿曼,谢谢你!”   春节过后不久,度假村的工程终于彻底完工。   当齐枕雨看到度假村门楼上的名字终于揭去幕布时,他彻底愣住了。   和酒店名称的字体一样潇洒恣意的烫金大字,竟然写着那样一个名称——“留雨度假村”!   坤曼像酒店竣工的那天一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跟他并肩站在门楼前面,看着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带着令人迷醉的磁性问:“阿枕,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齐枕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看着那个名字,湿润了眼眶。   留雨度假村。   曼心酒店。   用阿曼的心,来留住那个枕雨听风而生的男人!   可是阿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却是那样渴盼着回家,盼了整整三年,盼到心都疼了!   二月底,建筑公司的人,终于陆陆续续全都回家了,临走的时候,都很热情地邀请坤曼与齐枕雨去国内旅游。   没人知道,齐枕雨跟他们一样,是在版纳签了合约来这里工作的。   齐枕雨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踏上归乡的路程,满眼都是羡慕,背过身去,那些羡慕却很快就被深浓的悲伤所替代。   坤曼看着他眼底弥漫的悲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送走了建筑公司的人们之后,坤曼很快就在“留雨度假村”投入了细节的修饰与装潢,而与此同时,“曼心酒店”也开始了内部的装修与布置。   根据坤曼的要求,装修差不多到年底就可以彻底完成,届时,“留雨度假村”就可以开张经营了。   虽然这些细节修饰和内部装修的工程,并不是齐枕雨的专业范畴,但坤曼说自己脱不开身,所以这边暂时交给齐枕雨全权监理负责。   齐枕雨虽然觉得很无奈,但毕竟合约没有到期,而他天性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所以仍是很尽职尽责地努力去做这件事了。   三月底,阿多和阿雪结婚了,请坤曼和齐枕雨去参加婚礼。   齐枕雨觉得,可能是因为喝了新郎新娘敬的酒,坤曼受了刺激,所以当晚,她辗转反侧许久之后,突然又打开了床头灯。   刚刚朦胧进入梦乡的齐枕雨,就被这个心血来潮的女人突然推醒了。   白天忙着监理度假村装修,晚上又跟她那样云雨激情,齐枕雨是真的累了,打着哈欠,皱着眉头,问:“阿曼,你又搞什么?”   坤曼捧着他的脸,嘟起嘴巴说:“阿枕,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齐枕雨一下子睡意全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坤曼趴到他身上来,把下巴搁在他胸口上,茶褐色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阿枕,我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两个度假村,你留下来好不好?等‘留雨度假村’彻底装修完工,我就把它交给你打理,好吗?你不用担心什么,每个部分都有专人管理,你只负责决策就好了,很简单的。如果你还是害怕自己干不了,那就跟我来度假村学习一段时间,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干得比我还好。”   齐枕雨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坤曼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阿枕,你跟我签的合约,还有一个星期就到期了。我们把它换成婚书,好不好?把你父亲也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好吗?”   齐枕雨始终沉默地看着她,只是,眼里渐渐又凝起悲伤的情绪。   坤曼看着他眼里的悲伤,终于也露出难过的神色,涩声问:“阿枕,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齐枕雨闭上眼睛,别过脸去,眉头紧紧蹙起,半晌才回过脸来重又看着她说:“阿曼,你想听真话吗?”   坤曼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抹伤感的情绪,她深深地呼吸一下,终于点点头:“你说吧。”   齐枕雨却又迟疑了片刻,才说:“阿曼,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无比厌恶地恨了你至少两年,或者,可能还要更多。”   坤曼不说话,只是那样伤感地看着他。   齐枕雨又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地说:“剩下的时间,就是怀着一点点你会放我离开的希望,才不那么咬牙切齿地恨你。此外,就是想到你替我还我父亲的赌债,还有在我受伤的时候为了救我所做的一切,于是我努力让自己觉得,我是在还债,这才觉得我好像不该那么恨你了。”   坤曼那双茶褐色的眼眸,从来没有那么黯淡过,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充满了凄楚之色。   齐枕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说:“阿曼,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三年,今天终于全都说出来了。也许你会生气,但是,我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三年来,我唯一不恨你的时候,就是我失手害你流产之后的那一个多月。那段日子,我满心都是对你的歉疚,甚至,在曼谷的那个晚上,我曾有一瞬间的心动。”   说到这里,他凄然一笑:“可惜,你打碎了我所有的信任。虽然你很努力地解释过了,但那种被蒙在鼓里欺骗利用的感觉,我却再也忘不掉。阿曼,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从头至尾,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你只不过是拿我当一颗棋子而已。你到底爱我什么呢?除了跟伊淳长得相像以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而你之所以不肯放我走,不是因为你爱我,只是因为你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吧?所以,过了那段时期之后,我能想起的,更多还是最初那半年的时光。我想,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你曾经怎样对待过我。”   坤曼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阿枕,从前的事,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但是,请你相信,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即使对伊淳,我也只是喜欢而已。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会弄到即使资金周转不灵只能帮蛇皮彼猜洗钱的份上,也要把勐东村建成度假村呢?”   齐枕雨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是,略一停顿之后,他却叹了口气,又说:“没错,度假村和酒店的名字含义,我都懂,也很感动。可是阿曼,如果合约期满,你还要继续把我绑在你身边,我可能会就这样恨你一辈子。所以,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和你结婚!”   坤曼满眼凄楚地看着他:“阿枕,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有一点点可能爱上我吗?”   齐枕雨摇摇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一直把我囚禁在你身边,我想我很难不再继续恨你。阿曼,我是一个渴望自由与尊严的男人,不是一个喜欢被锁在笼子里的宠物。如果,你真的像我希望的那样爱我,就应该放我走——或许唯有那样,我才会不再恨你,甚至还会对你多些感激。”   坤曼不再说话,与他对视良久之后,才终于从他身上慢慢爬起来,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去,像从前那样紧紧地抱住他,把脸颊依恋地贴上他的身体。   很久之后,才听到她在黑暗中闷闷地说:“让我想想。”    ☆、放手     合约终于到了期满的一天。   可是,直到吃过晚饭,坤曼也没有一点放齐枕雨走的意思。   但齐枕雨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次,万一坤曼忘了今天是合约期满的日子呢?   所以,两个人牵着手出去散步的时候,齐枕雨终于开口:“阿曼,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坤曼回眸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合约吗?”   齐枕雨吸了口气,才说:“是啊,我以为你忘了。”   坤曼哼了一声:“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时候,齐枕雨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顿了顿才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   坤曼回头看着他,突然就笑了:“阿枕,我什么时候说放你回去了?”   齐枕雨一下子不说话了,冷冷地望着她。   坤曼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在欣赏他的愤怒。   齐枕雨看着她的神情,终于彻底绝望。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打算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了,即使,知道自己会恨她。   齐枕雨满眼都只剩了冰冷的愤怒,还有无边的绝望,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坤曼吩咐阿多跟上去,自己却径自去了中控室。   看着齐枕雨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摔上房门,然后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满眼都是绝望与悲伤。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坤曼突然清晰地记起,三年前他曾绝望地站在淋浴的喷头下面,任水流浇在脸上的情景,和今天的感觉,是那样相像。   她一直以为,凭她的美貌,凭她的财富,凭她的努力,终究可以把这个男人的身心都留在身边。   但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她还是输了。   这个男人,倔强得一如三年前初见的时候,即使她把他的身体绑在身边一辈子,也不过换来他一世的仇恨而已。   爱他,就要放手给他自由,是吗?   可是两年多以来,她想尽一切办法,克服重重困难,把勐东村建成度假村,只不过为了圆他一个梦想,叫他做一回首席设计师,换他一段开怀的笑颜,抚平他心头的伤痕,然后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事到如今,一旦放手,她还剩下什么?   中控室的大屏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满脸绝望与悲伤的男子,颓然地坐在地板上,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满室烟雾缭绕,直到夜幕降临,黑暗中,仍可见他手指间的烟头,一直明明灭灭。   坤曼的心,也和那烟头一样,一直明明灭灭。   留下那具身体,连同一份至死的仇恨?   还是,让他连同自己的爱一起,自由地放飞,从此天涯陌路?   第二天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坤曼就看到齐枕雨的表情恹恹的,而且明显没什么胃口,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不料,齐枕雨却突然抬起眼睛,凝视她半晌,说:“阿曼,我长这么大以来,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漂亮的。”   坤曼愕然,不禁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齐枕雨仍旧那样凝视着她,顿了顿又说:“也是,最有钱的。”   坤曼更加惊愕,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齐枕雨又顿了顿,接着说:“跟我上床的女人,除了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你了。说真的,阿曼,像你一样放得开的女人,应该也不多。所以,其实,就像你说的,我确实每次都是爽到死!”   坤曼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晌才说:“混蛋,你他妈明明每次都是一脸的不情愿!”   齐枕雨突然就笑了,只是笑得分外苦涩和凄凉:“没错,身体爽到死,心里不爽到死!”   坤曼再次愕然:“你究竟想说什么?”   齐枕雨就那样满脸苦涩与凄凉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阿曼,如果我不是被你花三百万泰铢买回来,被你这样囚困了整整三年多的时间,以我齐枕雨的身份和地位,可能连做梦都不敢想,会跟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交集。恐怕,连被你多看一眼,我都会感到莫大的荣幸,至于跟你上床结婚谈爱情,那简直比买彩票中五百万还不可能。”   然后,他突然就红了眼圈,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到了今天,明明是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弄成了你宁肯被我恨一辈子也要把我绑在身边,而我,居然还一点都不稀罕,拼了命地想要逃开!阿曼,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坤曼望着他,再次无言以对,想想这样的局面,还真如他所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齐枕雨闭上眼睛,平静片刻,才又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阿曼,凭你的美貌与财富,如果放话要找个跟我齐枕雨一样的男人,恐怕人多得能从版纳排到清莱了。你又何苦,非要把我绑在你身边?”   坤曼吸了口气,蓦然起身走到他面前。   齐枕雨坐在椅子上,抬眸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坤曼站在他面前,缓缓俯□,抓住他双肩,将他按在椅子靠背上,凑到他眼前,对上他的眼睛,声音低哑地说:“阿枕,那些奔着我的美貌和财富来的男人,我也一样不稀罕!我爱你,就是因为你不稀罕我的美貌,也不稀罕我的财富!怎么办?”   齐枕雨无言以对,终于只剩了满眼的悲哀,泄气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   那天之后,齐枕雨更加郁郁寡欢,再一次不见了笑容。   坤曼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   不用说,绝望又一次击倒了他。   这样的情形,叫坤曼不由自主就又想起当初他绝望到心死的那段时间。   这一次,她还能用什么方法,叫他再次复活?   按齐枕雨所说的,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给他快乐,给他幸福。   那么,她坤曼真正爱他的方式,只能是叫他离开自己了?   可是一想到他会离开,而且以他的个性,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坤曼就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今年的雨季,似乎又来得比较早。   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晚上,齐枕雨被叫进坤曼的房间去吃晚饭时,惊讶地看到屋里没有开灯,餐桌上点着一对大大的蜡烛,映得桌上杯盘碗碟里的东西都格外诱人。   静静地坐在桌旁等待着他的坤曼,身穿一条色彩鲜艳奔放的波西米亚风格吊带裙,头上系着一条与裙子同色同质的宽发带,栗色的长鬈发全都垂在一侧的肩头,野性与妩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另一侧光裸的肩头与颈项,优雅迷人却又性感魅惑。   齐枕雨吸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   烛光映照下,坤曼茶褐色的大眼睛波光盈盈,抬眸看他的时候,别有一番惑人的风情。   齐枕雨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唾沫。   坤曼看着他,笑容分外迷人:“阿枕,生日快乐!”   齐枕雨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又到了他的生日。   那一顿饭,气氛十分美好,是他在这里过得最舒心的一次生日,几乎一扫他近一个月以来的抑郁。   等齐枕雨洗完澡出来,坤曼已经打开了床头灯,屋里又是一片朦胧而旖旎的氛围。   坤曼身着一条水红色的丝质睡裙站在窗前,栗色的长鬈发荡漾在肩背,那样窈窕曼妙的背影,足以令所有男人心生绮念,浮想联翩。   听到他出来,坤曼拉上窗帘,回过身来,把手里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向他递过来:“阿枕,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信封,脑子里想起自己在这里过的每一个生日,记忆中似乎都不怎么愉快:第一年是被坤曼锁在床上,折腾到他呻/吟求饶;第二年是对着门廊平台上的那个大蛋糕,听一帮大男人的庆生大合唱;第三年是听到阿秀结婚的消息,情绪失控的他失手害得坤曼流产并且引发大出血。   今年,也不知又会是怎样叫人无语的礼物。   厚厚的一沓,想来应该是钞票吧?   可惜,如今的齐枕雨,对当初梦寐求之的钞票,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他一边猜测着,一边兴味索然地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然后,就愣住了。   他的身份证!   他的护照!   他的签证!   他的银行卡!   还有机票!   齐枕雨捧着这些梦里萦回了千百遍的东西,双手竟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他怔怔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坤曼的眼里,居然滚动着莹莹的泪光。   就听到她的声音低哑而颤抖地问:“阿枕,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齐枕雨却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回答:“喜欢!”   坤曼便又缓缓地说:“你原来的签证过期了,这是我给你新办的。银行卡里,有你三年的薪水。机票,是明天的。早晨十点多起飞,十二点之前到曼谷,四点从曼谷起飞,晚上九点多到版纳。今晚,是你在清莱的最后一夜!”   齐枕雨愣住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阿曼,谢谢你!”   “阿枕,”坤曼顿了顿,又问,“你——会想我吗?”   齐枕雨愣了一下,才说:“我、我不知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坤曼咬着牙骂了一句,然后,蓦然抬起手上的遥控腕带,掀起保险盖,就对着那个按钮按了下去!   “阿曼,不要——”齐枕雨神色大变,惊呼一声,手里的东西扔了一地。   但是,接着他就再一次愣住了:因为,那样惨无人道曾叫他生不如死永生难忘的电击,竟然没有发生!   “傻瓜,吓坏了吧?”坤曼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抓过他的手,解开密码锁,将那一对护腕取下,随手抛向身后,“其实,第二次给你戴上去的时候,那个电击的装置早已经被曼德森拆掉了。我只是,想要随时随地都知道你的行踪罢了!”   她恣意地大笑着,可是眼泪,却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瞬间便流了满脸。   齐枕雨完完全全地怔在了那里。   三年以来,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哭。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过,第一次见她哭,那眼泪,竟是为他而流!   看着她蓦然泪流满面的样子,齐枕雨突然发觉,看着这样一个女人如此哭泣时,自己心里竟也感到无比的难过。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伸开双臂,一把就将她揽进了怀里。   坤曼也紧紧地回抱住他,却已经抽泣到浑身颤栗。   齐枕雨闭上眼睛,几乎将她揉碎在怀里。   这个女人,原来竟已爱他至此!   可偏偏是她,于他而言,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他只想逃离,并且希望,永不再回来!   等齐枕雨发觉自己满嘴都是咸涩的泪水时,两个人早已拥吻在一起,彼此贪婪地索求着,倒在了床上。   抛去所有身心的束缚,三年来第一次,他用尽全副身心去取悦她,想要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朦胧的床头灯,仿佛情人温柔的眼眸,洒下一室的柔和,氤氲一室的春意。   两人纵情痴缠,身体与心灵终于完全契合,一次又一次,一起攀上最绮丽最快意的巅峰。   坤曼在他最后一次将滚烫的激情完全释放于自己体内之后,对他轻声耳语:“替啦,缠拉昆!”   齐枕雨只是精疲力尽地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却终于没有任何回应。    ☆、梦醒     除了那一叠证件和家里的钥匙之外,其他东西,坤曼都没有还给齐枕雨。   齐枕雨也什么话都没问,好不容易才盼来的自由,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前功尽弃。   何况,无论手机、钱夹,还是皮箱以及各种衣服,坤曼买给他的,都是他从来不敢奢想的高级品牌。   回到版纳破旧而凌乱的小屋时,已是深夜。   老爸去给人家看大门了,所以家里没有人。   齐枕雨把淋浴喷头开到最大,仰起脸站在水流下面,想起自己在清莱的时候,无数次这样绝望地站在喷头下面,希望汹涌的水流能将自己从噩梦中冲醒过来。   而今天,当他抹掉脸上的水,再次睁开眼睛确认的时候,满心都是不可抑止的狂喜。   他回来了!真的回到家了!   熄了灯躺在床上,黑暗中又想起昨晚和坤曼在清莱抵死疯狂的云雨缠绵,今早两人在机场大厅旁若无人的离别拥吻,他伸手摸到自己胸前那个清晰的烙印,真觉得仿佛是一场长长的梦境。   还好,梦,终于醒了。   老爸把存折交给他的时候,齐枕雨发现上面比他走时还多了近一万元的存款。   他决定先去看看房子,然后再出去找工作。   父子两人各处转了好几天,看中了几套房子,比来比去,不知道选哪个比较好。   老爸问他去泰国挣了多少钱,齐枕雨这才发觉,自己也不知道坤曼到底打了多少钱给他。   但是,看到ATM机上那一长串零的时候,齐枕雨几乎要怀疑自己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数字竟会是五百万。   父子两人只好走进银行大厅,把银行卡递进了柜台。   柜台里那个清秀的女孩子竟然认识老爸,十分热情地打过招呼以后,很认真地说:“齐叔,卡上面是五百万零一千二百四十六元八角四分钱。”   齐枕雨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坤曼给他打进卡里的,竟然真的是五百万人民币,而不是他以为的五百万泰铢!   老爸的眼睛也瞪得跟核桃一样大,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婷,谢、谢谢你了。”   李叔的女儿李文婷微笑着说:“别客气。齐叔,你们打算取多少?”   齐枕雨却伸出手说:“谢谢,先不取了。”   拿回卡,他转身就走,一边掏出手机,翻出那个号码,却在拨出去的那一瞬间,又犹豫了。   坤曼待他,其实一向都是慷慨的。   想要偷渡回来的时候,只因为他别有用心地夸了一句好看,她就毫不犹豫地把那只祖母绿戒指摘下来给他戴在了手上;去勐东村勘测的时候,他说中午要在外面吃饭,她二话没说就往他衣兜里塞了二十万泰铢;要回版纳的时候,她直接兑换了一万元人民币现金,分别给他塞在钱夹和皮箱里,说让他路上零用。   现在打电话给她,要说些什么?   问她为什么给自己这么多钱,还是谢谢她的慷慨?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返程的机票偷偷塞在了枕头下面,不已经表明了所有的态度吗?   现在打这个电话给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是个不想再有任何交集的女人,一个留给他满身满心伤痕的女人!   虽然,回来之后,他常常会想起她,爱恨难分。   齐枕雨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收起手机,塞进了口袋。   老爸看着他的神色,嘴唇动了又动,终究没敢问他,怎么会挣了这么多钱回来。   和当初给曼德森的那一百万美金一起折合下来,坤曼在他身上花的钱竟已超过了一千万人民币,这样大的金钱数目,是三年前的齐枕雨连做梦都不会去想的数字。   所以那五百万像一块巨石一样,沉沉地压在齐枕雨的心头,反倒叫他没有心情再提买房买车的事情了。   于是,他仍旧骑着以前的摩托车,回到了三年前辞职离开的那家建筑公司。   公司三年来发展得还不错,而老总当年对他印象颇好,居然很顺利地就答应他回来继续工作。   上班的前一天,他竟意外地遇到了黄立健。   黄立健一眼看到他,立即露出白日见鬼一般的神情,惊呼一声:“阿枕?你不是被卖——”   齐枕雨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他两脚。   周围那几个小混混过来帮忙,被他三拳两脚全都打翻在地。   黄立健看他咬牙切齿地走回来,吓得抱住头大叫:“阿枕,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啊,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阿秀现在的情况?”   “妈的,你还敢跟我提阿秀?”齐枕雨真恨不得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黄立健吓得趴在地上使劲给他磕头:“阿枕,当初那件事真的不怪我!是那个姓阮的,不知怎么见到你和阿秀约会,他就派人跟踪了你们两个好几天,把你俩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才来找我。你都不知道,他直接拿一把真家伙顶着我,说我要是不配合,他就打爆我脑袋,我哪敢不听他的呀?对了,那个道哥,也是他们一伙的,想方设法骗你老爸去赌钱,就为了把你逼到彻底走投无路,乖乖跟他们走。阿枕,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跟我妹子好了那么多年,就饶了我吧?我一共就拿了两万块钱的好处费,等凑齐了全都还给你,行不行?呜呜呜……”   齐枕雨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狗熊样,也懒得再跟他计较,顿了顿,问道:“阿秀现在怎么样?”   黄立健连忙给他说,阿秀自他走后一直给他打电话,但是始终打不通。她担心不已,哭着央求黄立健给阮伟雄打电话。黄立健没办法,打电话给阮伟雄,那边说齐枕雨过得很好,但是不方便通电话。阿秀无奈,又去找了好几次齐哲,可是齐哲也说齐枕雨没有打电话回来。直到好几个月后,齐哲才终于给了阿秀一个号码,说齐枕雨用那个电话打过来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阿秀打过去,是个女的。不知道那个女的给阿秀说了什么,反正,阿秀哭了整整三天,一边哭一边骂,骂齐枕雨移情别恋,这么快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齐枕雨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时候他正被坤曼囚禁在山庄里,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不用说,阿秀的电话,是坤曼接的。   黄立健叹一口气,又说,知道齐枕雨变心以后,阿秀病了半个月,以前那份工作也丢了。后来,她就去找了个卖家电的工作,偶然认识了一个在贵州批发小家电的小老板。那个小老板对阿秀特别好,在阿秀心情最低落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后来,他俩就结婚了。现在,两个人在贵州,已经有了一个很可爱的胖儿子,前几天才满月。   可是,她却跟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拖了一年多才结婚,而且,居然把结婚的日子定在齐枕雨生日的那一天——阿秀,你是爱到多么绝望,又恨到多么极致,才会那样做啊?   齐枕雨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然后才问:“她,幸福吗?”   黄立健偷眼看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妹夫那个人还是不错的,对阿秀也很好。阿秀生完孩子以后,胖了很多,你现在见了她,可能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齐枕雨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某天晚上,老爸说李叔如果去接加班晚归的女儿,他们就会三缺一了,不如齐枕雨帮帮忙,去接一下小婷。   齐枕雨不想去,但架不住那帮老头把他电话都快打爆了,只好骑了摩托车去银行接李文婷。   李文婷早接到父亲的电话,看到齐枕雨的时候,她显得很高兴,一口一个“齐哥”,叫得清脆甜美。   因为是季度末结算,所以李文婷连着加了好几天班,齐枕雨只好连着接了她好几天。   结果,李文婷的同事中就有人笑着说:“小李,男朋友很帅啊。”   李文婷娇羞地笑笑,居然没有解释。   齐枕雨于是明白大家都抱着什么意思了,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完全提不起兴致。   可李文婷对他,却显然很有好感。   周六那天,她居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说要请齐枕雨吃午饭,谢谢他前段时间晚上接她回家。   齐枕雨再三推托说不必了,但是李文婷却说,已经在他家楼下等着了。   事已至此,齐枕雨只好换了衣服下楼。   两人到附近一家西餐厅坐下,点了些东西慢慢吃。   看看李文婷,倒是个相当清秀甜美的女孩子,如果直奔婚姻的话,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可齐枕雨一想起自己胸前那个烙印,立即就什么心情都没了。   以李文婷的相貌学历和工作,能这样主动地来接近自己,那五百万应该功不可没吧?可如果自己指着胸口的烙印告诉她,那是他用三年多的自由尊严还有身体换来的,会是什么结局?只是想一想,齐枕雨都觉得很崩溃。   所以,这顿饭吃完,自己如果还是没什么表示的话,估计她就该撤了。   李文婷不时看一眼对面始终沉默的男人,终于率先开口,说:“齐哥,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笑了笑,说:“还好吧。”   李文婷便又找话题跟他聊:“听齐叔说,你到泰国去了一趟,才回来不久?”   齐枕雨眸中的神色不由微微一沉,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嗯。”   那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很过分,心想:遇到这么闷的男人,小婷姑娘大概快抓狂了吧。   没想到李文婷倒是不屈不挠,又问:“泰国很好玩吧?”   齐枕雨放下手里的刀叉,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顿了顿才说:“一般吧。”   “齐哥,你真有意思。”李文婷却笑了,说,“我同事去那里旅游,回来都说很好玩。”   齐枕雨便又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可想而知,这样的谈话,李文婷几乎快被他闷死了。   就在齐枕雨以为她马上该知难而退的时候,却看到李文婷蓦然把目光投向门口,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齐枕雨是背对着门口坐的,但是看到那样惊讶的神色,不由也有些好奇,就把头转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他脸上的神色就比李文婷还要显得惊讶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开道,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殿后。   簇拥在一众保镖中间的那个女人,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高挑曼妙的身材火辣撩人,茶褐色的大眼睛闪着野性而妩媚的光芒,吸引了整个西餐厅所有人的目光。   这么拉风的人,除了坤曼,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呃,三年多的经历,留给齐枕雨心理上的伤痕,才是最深刻的吧?阿秀的情变,其实很真实吧?现在才知道背后那些曾经的悲伤与绝望,除了难过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即将结局,你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吗? ☆、勉强     李文婷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叫女人羡慕嫉妒恨男人口水三千尺的拉风人物走到自己这一桌旁边,在保镖殷勤拉开的椅子上大喇喇地坐下,不由就咽了口唾沫。   本来属于自己的男主角,却在看到这个女人之后,眼神就胶着在她的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一刻。   此即,那两人正静静地对视着,只是,目光里却充满了对峙的意味。   那拉风的女人终于冷冷地瞟了一眼李文婷,用略有些低沉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柔和声音说:“阿枕,你女朋友吗?”   齐枕雨淡淡地说:“不是。”   李文婷听着这样的对话,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齐枕雨终于瞥了李文婷一眼,那时候心里其实满是同情:小姑娘,你要是知道身边这个女人占有欲强烈到多么变态、手段又狠辣到多么不可思议的话,不知道会有多感激我刚才说的这句话了。   果然,坤曼听到这句话,终于露出了笑容,却只是点点头说:“哦!”   齐枕雨便又转向李文婷说:“小婷,谢谢你今天破费请我吃饭。这是我在泰国的老板,她来找我,可能有些私人的事要谈。”   不出意外地看到,李文婷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碎裂。她看了看这两个人,拿起自己的包,点点头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失陪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在泰国待了三年的单身男人,一个不远千里来谈私事的美女老板,傻瓜都猜得出来,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齐枕雨沉默着低下头,只觉得心潮澎湃,一时间竟然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平静了片刻,才重又抬眸看着坤曼,说:“那个女孩的爸爸,是我爸爸的牌友。我前段时间帮了他家一点小忙,所以她今天请我吃饭,表示一下感谢。”   坤曼“噗嗤”一笑,冲他眨眨眼睛,飞个媚眼儿,问:“阿枕,你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齐枕雨深深吸了口气,才说:“曼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了,不要伤害别人。”   听到这句话,坤曼终于叹了口气,说:“阿枕,你还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先想到别人——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齐枕雨便再次沉默了,别过脸去,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原以为回到版纳就彻底结束了,没想到她竟然从清莱千里迢迢地追过来。三年多的相处,他太清楚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手段与能耐。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对彼此而言,版纳与清莱,可能没有什么两样。   一句话,前途堪忧。   坤曼一直目不转瞬地看着他。   齐枕雨沉默良久,才终于回过脸来,再次看着她,问:“你这么远跑来,又想怎么样?”   坤曼看着他略带忧郁的不悦神情,听着他明显压抑的冷淡语气,不由心底暗暗叹息,顿了顿才说:“很想你,所以来看看你——咱俩在一起相处了三年多,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三个多月了,你就一点都没想我?”   齐枕雨便又别过脸去,再次望着窗外,沉默。   坤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语声温柔地问:“阿枕,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齐枕雨便又回眸看她一眼,顿了顿才说:“我过得非常好。”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眼里,却明显地带着些伤感的神色,站起身来,顿了顿,又说,“我住在金地大酒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的手机号还是那个,没有变。”   齐枕雨抬眸看着她,眼里终于掠过一抹讶异的神色。   怎么,只是过来看他一眼,跟他说两句话,就这么走了?还是,她另有图谋,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直接对他来硬的?   坤曼看着他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便又露出了笑容,对他眨眨眼睛飞个媚眼儿,说:“替啦,缠拉昆!”   齐枕雨怔怔地看她带着那一帮保镖,在众人的注目中扬长而去,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一大早,齐枕雨就接到老总的电话,叫他穿上正装,收拾得精神点儿,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公司。   老总亲自打电话过来,是很破天荒的事情,把正在吃早饭的齐枕雨吓了一大跳。   连早饭都没吃完,齐枕雨就连忙冲了个澡,换好正装,打车赶到了公司。   老总用很挑剔的眼光仔细地上下打量他半天,才点点头说还不错。   接下来,老总就告诉他,公司最近正在洽谈一笔大生意。开发商是个美国佬,昨晚飞抵版纳,说要观光几天,点名道姓要齐枕雨作陪,问齐枕雨怎么认识这位美国老板的。   不知为什么,齐枕雨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看了看那位威尔逊先生的资料,才想起自己曾在坤曼度假村的酒会上见过此人,便简单地说自己在泰国工作的时候,偶尔见过两回。   老总笑着说,看来齐枕雨表现很出色,人家对他印象深刻。   齐枕雨勉强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却清楚地记起,这位威尔逊先生的华裔太太曾经大赞坤曼温柔体贴,害得自己差点被沙拉噎死被红茶呛死。   那时候,终于有所怀疑,今天的陪游安排,只怕跟坤曼脱不了关系。只是,面对老总满脸紧张与期待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有说不的权利。   果然,见到威尔逊夫妇的时候,那位华裔太太正亲亲热热挽着坤曼的手臂,二人相谈甚欢。   看着那样的场面,齐枕雨立即觉得天塌地陷。   最令人崩溃的是,威尔逊先生热情地跟他拥抱了一下之后,太太就过来说:“齐先生,你不会介意,我把阿曼带过来吧?”   齐枕雨真是欲哭无泪,却还不得不勉强陪着笑脸说:“我有什么权利介意?”   老总讶异地看着他:“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威尔逊太太立即对他微笑道:“这是齐先生的未婚妻,因为忙于工作冷落了齐先生,所以特地介绍贵公司给我们,以期能博得齐先生的原谅——唉,我说齐先生啊,你是怎么狠得下心,舍得跟阿曼这么好的女人生气的?”   老总瞠目结舌地看着恨不得一头撞死当场的齐枕雨。   威尔逊太太又说:“宋先生,虽然我们很欣赏齐先生的才情,但此次若是真的有幸合作,可不要叫齐先生参与设计。阿曼在那边有两个度假村要管理,你可不能害得人家新婚夫妇分居两地。”   老总愣了愣,立即满口答应,看向齐枕雨的眼神,却已经像是面对外星人ET或者superman了。   威尔逊太太信佛,而坤曼是泰国人,所以大家一起去了勐泐大佛寺,烧香礼佛,又在周围游逛一番。   当着老总与威尔逊夫妇的面,齐枕雨怎么也不可能对坤曼太过冷淡。   所以,整整一天,坤曼要么挽着他的胳臂,要么牵着他的手,理所当然与他形影不离,看在众人眼中,俨然就是一对亲密的爱侣。   午饭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坤曼又是给他夹菜,又是替他擦嘴,殷勤宠溺一如当初。   于是,大家一致大赞坤曼温柔贤惠,都批评齐枕雨太过冷淡,感慨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齐枕雨有口难言,唯余一脸苦笑。   回到市区,老总早已安排好十分丰盛的晚宴。   白天因为要继续游玩,所以午餐在威尔逊夫妇的要求下,没有喝酒,但是晚宴就百无禁忌了。   举杯的时候,坤曼却是以茶代酒。   老总自然不肯,执意劝酒。   坤曼微笑着说:“宋先生,虽然盛情难却,但我真的不能喝酒。”   齐枕雨心里突然就又咯噔了一下,不由回头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坤曼。   果然,对面的威尔逊太太抢先说道:“宋先生,阿曼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请你不要勉强她了。”   老总再次瞠目结舌,看向齐枕雨的眼神,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了。   齐枕雨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坤曼,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即使别人用眼刀子来剜他都不会有感觉了。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坤曼竟比他走时消瘦了许多,明显尖削了的下巴和憔悴了的脸色,立即勾起他关于坤曼第一次怀孕时模样的记忆。   坤曼回眸看着他,对他眨眨眼睛,飞了个勾人心魄的媚眼儿,看得一旁的老总猛咽了好几口唾沫。   那夜的晚宴,齐枕雨记不清自己被灌了多少酒。   反正,从噩梦中蓦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躺在酒店豪华的大床上,坤曼正拿着毛巾,满眼温柔地替他拭去额头上那些细密的冷汗。   齐枕雨呆呆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坤曼对他微微一笑,问:“头疼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齐枕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坤曼便端了杯水过来,递给已经坐起身的齐枕雨。   他接过水,一气喝了大半杯,才问:“几点了?”   坤曼在他身旁坐下,微笑着说:“七点多了。别担心,我昨晚已经替你向宋先生请了一天假,他准了。”   齐枕雨便又不说话了,看着她许久,才问:“你——是来找我负责的吗?”   坤曼看着他,笑了:“不是。”   齐枕雨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呼吸。   坤曼看着他的样子,笑容渐渐淡去,眼中露出失望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阿枕,说真的,我很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两个度假村搞得我心力交瘁。但是,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勉强你。”   齐枕雨还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坤曼顿了顿,又说:“我本来以为,放你离开,就能叫你不再继续恨我,甚至可能还会让你想起,我们在一起时那些曾经快乐和幸福过的日子。但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知道,那些,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阿枕,你放心,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再逼你了。我是个贪心的女人,想要留在身边的,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如果利用孩子来把你再次绑回我身边,恐怕你还会像从前一样恨我。那样的话,我当初又何必放你回来?”   齐枕雨仍旧闭着眼睛,只是沉默。   坤曼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略有些凄楚的笑容,缓缓地说:“阿枕,你放下心过你喜欢的生活吧,这次回去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纠缠你了。等你愿意的时候,可以到清莱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医生说,是双胞胎。”   她凑上来,像从前一样,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齐枕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这是结局…… ☆、了断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对视了片刻。   齐枕雨终于打破了沉默,缓缓地说:“你既然说不想勉强我,那么,我有话问你。”   坤曼眼中掠过一抹好奇,点了点头:“你说。”   齐枕雨吸了口气,才重又开口:“你应该知道,以我在公司的资历和职位,是轮不到跟着老总出来陪客人游玩的。可是,你却和威尔逊夫妇联手,叫宋总带我出来,而且以未婚妻的身份公开怀孕的事,叫我以后怎么在这家公司继续工作下去?所以,我能问问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坤曼叹了口气,顿了顿才说:“对不起,阿枕,其实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威尔逊先生来洽谈投资的时候,顺便要了你们公司技术人员的资料来看,看到你的简历时,他很惊讶,回去就跟太太讲了。我也不好对娴姐说真相,就说你是因为被我冷落,一气之下分手回来了。娴姐那个人,一来跟我关系一向不错,二来又过于热心,所以一定要替你我创造机会。我盛情难却,又是真的想你,所以就来了。当然,也怪我太自信,以为你一定会跟我回去,所以就没在意可能会害你丢掉工作什么的。”   齐枕雨冷冷地看着她,眼底写满了鄙夷之色。   不用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事实会是这样。   坤曼看着他眼底满满的怀疑,终于皱了皱眉,说:“阿枕,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重要。我要是真的完全不管你怎么想的话,根本不用花这样的心思来逼你。反正一样是被你恨,还不如直接点,强行把你带回去就是,何必这样欠人情,还要照样面对你满脸的不愿意?你相不相信,我办法多的是!”   齐枕雨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点着头说:“是啊,曼姐,我还真是忘了,你向来就是不择手段的人!”   的确,他自己也完全相信,坤曼要真打算强行带他回去的话,办法一定多的是。   坤曼听到这句话,再看到他眼里冰冷的神色,眼神却不由微微一黯,长长叹了口气,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就好。”   齐枕雨便又沉默了。   坤曼站起身,顿了顿,又说:“阿枕,我已经订好了明早的机票。不过,我难得出来一趟,你愿意再陪我一天,带我看看美丽的西双版纳吗?”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坤曼便又笑了,说:“那我们现在去吃早饭,然后出发,好吗?”   齐枕雨便又点点头,说:“好。”   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跟坤曼一起下去吃早餐了。   出门的时候,坤曼几乎是习惯性地顺手就牵住了齐枕雨的手。   齐枕雨却微微一愣,想要甩开的时候,坤曼却恶意地一笑,手里使了些劲儿,就是攥着不放。   随即便看到阿多和阿助守在门口,彼此点点头打个招呼,就一起去吃早餐了。   齐枕雨叹了口气,不再反抗,任坤曼牵着了。   到了餐厅,坤曼径自在一张两人桌旁坐下,阿多和阿助则很识趣地坐在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早餐是免费的自助餐,种类很丰富,而且看起来还都不错。   齐枕雨替两人取了东西过来,坐在坤曼对面,把一杯牛奶放到她手边。   坤曼正要去端那杯牛奶,不料齐枕雨却一把按住她的手,似乎迟疑了一下,才说:“不要空腹喝牛奶,那样不好。先吃点别的东西,最后再喝牛奶。”   坤曼一下子笑了起来,茶褐色的大眼睛波光盈盈地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听你的。”   齐枕雨却一言不发,低了头,沉默地吃饭。   但是,接下来齐枕雨就发觉,坤曼虽然看起来很高兴,但吃得却很少。   他一下子就记起,坤曼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胃口不好,可自己却直到她流产之后,才知道那原来是孕期反应。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次愧疚的记忆太深刻,还是因为后来的欺骗利用太心寒。   齐枕雨问过坤曼的意思后,带她去看热带雨林。   携手走在参天的古树浓荫之中,呼吸着清新自然的空气,聆听着婉转清脆的鸟鸣,会觉得心底的尘埃被涤荡一空。   走一会儿,齐枕雨就会带坤曼找个地方休息片刻,打开手中的袋子,取点东西叫坤曼吃喝。   如是三番,坤曼终于忍不住笑了:“阿枕,我是来玩的,不是来吃的。”   齐枕雨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胃口不好,少食多餐会比较好——何况现在是一个人负担三个人的营养,当然更应该多吃点。”   坤曼抬眸看着他,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齐枕雨别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却看到三五米之外,那一直不疾不徐跟着的四个保镖,看他的眼神里,都含满了殷切的期待。   那时候,突然就有些好笑:当初做帮凶折磨囚禁他的是这帮家伙,现在跟着坤曼一起盼他回去的,居然还是他们!这个世界,还能更诡异一点吗?   回头想到自己的行为,他也觉得很无奈——这样的时候,最明智的做法,不该是对这个女人无情一些,叫她彻底断了念头吗?可他虽然明知道可能又会给自己惹麻烦,但看着坤曼憔悴消瘦的模样,想到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却就是怎么也做不到心如铁石无动于衷!   回到市区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   齐枕雨做东,请坤曼等人去了一家中型的餐馆,店面虽然没有那些大酒店高档,但是菜品却很有特色,大家对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赞不绝口,连坤曼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晚饭之后,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   齐枕雨一直把坤曼送到酒店房间,才说:“你早点睡吧,我该回家了。”   坤曼却一伸手就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问:“你明早会来送我吗?”   齐枕雨顿了一下,轻轻推开了她,低低地说:“对不起。”   坤曼抬头看着他,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就仰起脸吻了上去。   齐枕雨本来想要推开她,却在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时候,不由自主微微一愣。   咸涩的泪水就那样润湿了他的嘴唇,也唤回了他在清莱最后一夜那些看到她流泪的记忆,齐枕雨终于闭上了眼睛,虽然没有回应,但也不再抗拒。   那个吻无比伤感,却也难得那么清浅。   坤曼很快就离开了他无动于衷的嘴唇,狠狠一把推开他,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说:“你走吧!再见,阿枕!”   “再见!”说完这句话,齐枕雨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站在门口的阿多和阿助,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出来。   齐枕雨对他俩点点头,径自转身离开。   身后,阿多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喊了一声:“齐哥——”   齐枕雨脚下微微一顿,但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去了。   随即听到坤曼的声音响起:“阿多,不该你管的,就不要多嘴!”   “曼姐,你就这么——”   坤曼冷冷地说:“闭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阿多终于沉默。   回到小屋时,夜已深了,老爸还在给人家看大门,所以屋里没有人。   带着脱力一般的感觉,关了门靠在上面,齐枕雨如释重负,闭上了眼睛,又想起昨夜的噩梦。   以他三年来对坤曼的了解,齐枕雨终于明白:坤曼并不在乎他承不承认孩子的问题,她要留他在身边,只是因为她喜欢而已。她到底会喜欢他多久,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找他,全都是未知之数。   真的就能这样彻底结束了吗?鬼才知道答案!   虽然很对不起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但齐枕雨觉得,除了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之外,其他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坤曼给不了他们的。不,如果坤曼真正想通了的话,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又怎会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   他仰起头,深深地呼吸,许久才睁开眼睛,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任无情的水流哗哗地浇在脸上,齐枕雨做了决定:明天就去公司辞职,把本来就不值几个钱的家当尽快处理变卖,然后,带着老爸永远离开这里!   中国这么大,坤曼,你永远都别想再找到我!   就这样,了断吧!   却怎么也没想到,刚从卫生间出来,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   寂静的深夜里,那敲门声听在耳中,显得格外清晰响亮,叫人忍不住就有些心惊肉跳。   齐枕雨不由自主吸了一口冷气,心底暗觉不妙。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yuechensds姑娘,樱之落姑娘,谢谢你们热情的支持,给了漠漠莫大的鼓励。这个故事,下一章应该就可以完结了,争取明天更,只是,最近比较忙,所以,目前还不敢保证,呃谢谢容容和荷儿一路陪伴,才叫漠漠有了坚持下来的动力,结尾也才一拖再拖一改再改,令我自己比较满意了,呃第一次写这样的文,可能真是槽点满满,下次努力写个理想点的女主,呵呵 ☆、结局     齐枕雨第一反应就是,坤曼终于又原形毕露,要强行带他回去了。   随即便听到阿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齐哥,我是阿多。”   齐枕雨吸一口气,咬咬牙横下一条心去,打开了门,却意外地看到,竟然只有阿多一个人。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齐枕雨说话从来不兜圈子,很直接地问。   阿多也是个爽快人,毫不掩饰地答:“齐哥,我想劝你跟我们回去。”   齐枕雨哼了一声,冷笑:“怎么,现在开始走迂回路线,搞怀柔政策了?”   阿多愣了一下,才说:“对不起,齐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没听懂。”   齐枕雨无语:他怎么忘了,这帮家伙平均文化水平不超过小学的!   叹了口气,换句话说:“我说,硬的玩腻了,现在跟我来软的,是吗?”   阿多便也叹了口气:“齐哥,我现在,其实是背着曼姐来找你的,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是曼姐派我来的。”   齐枕雨望着他,满眼鄙夷的冷笑。   阿多却也毫不介意,径直问他:“齐哥,你知道曼姐这次为什么来这里找你吗?”   齐枕雨就又有些好笑,淡淡地说:“她说了,是威尔逊夫妇盛情难却——怎么,难道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例如把我强行绑回去什么的?”   听到这话,阿多微一沉吟,才又说:“齐哥,说到真正的目的,确实是叫你回去,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曼姐,不希望你像以前那样继续恨她了。”   “于是,你就来做说客了?”齐枕雨忍不住又是一脸好笑。   阿多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只不过,不是曼姐的意思罢了。”   “你觉得,对我而言,有区别吗?”齐枕雨冷冷地反问。   “当然有。”阿多说,“曼姐如果是肯派我来做说客的人,恐怕她自己就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不用大半夜的瞒着她偷偷跑来找你。”   齐枕雨哼了一声,沉默地看着他,一脸“看你能说些什么”的表情。   阿多便又接着说:“齐哥,你知道吗?自从你回来以后,曼姐的情绪一直就很差。而且,可能她孕期反应比较厉害,胃口也很不好,再加上两个度假村的事,搞得她非常累。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是什么事都死扛着不说的那种人。直到她有一天晕倒,苏攀医生才说,她的血压和血糖已经低得不像话了。”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顿了顿才说:“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你究竟什么意思?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营养师,难道要把自己炖成汤给她进补吗?”   阿多却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继续说了下去:“齐哥,我们只是觉得,如果她心情好一点,可能胃口也会好一点,而且,你也可以帮她打理一下度假村的事情。苏攀医生还说,以她目前的状况,搞不好就会半夜猝死什么的。我本来想叫阿雪晚上去陪着她,但曼姐不喜欢别人睡在她房间里,而阿雪也说跟她独处会觉得压力很大,所以——”   齐枕雨冷笑着打断了他:“我在你们眼里,还真是功用万能——既能做开胃消食剂,又能做工作处理器,还能做夜班特护?”   阿多这次却完全听懂了他的讥讽,但他只是苦笑一下,又接着说:“是,齐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很多事只有你可以做到。只有你,才是我们目前找得到的最合适人选,能叫曼姐在怀孕期间,信任地把度假村的事情交给你帮忙,而且可以陪着她看护她。也只有你回到曼姐身边,她心情才会好起来。”   “她心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齐枕雨咬着牙说,“以前的那些事情,从头到尾,阿多你应该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那半年的时光,他从不愿去回想,但是硬被人家逼着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还是完全无法平静。   齐枕雨闭了一下眼睛,喘了口气,极力使自己平静了一些,才又接着说:“我也很想全都忘掉,那样就不至于一看见她就做噩梦。至于孩子,呵,我只想说,谁叫她一意孤行咎由自取?阿多,如果被锁在床上强/暴的那个人是你,然后,对方还要用那样的孩子来要挟你跟她在一起,你是不是会非常高兴地跑去做便宜爹?”   阿多终于无言以对,看着他的眼神里,全都是同情,顿了好久才又艰难地开口:“齐哥,我不是有意来揭你伤疤的。只是,背后有很多事情,我想要告诉你。曼姐她从小没有母亲,跟着达叔长大,还没有到成人的年纪,就经历了那样的内斗。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在打拼,她已经很难再信任别人,愿意付出真心了。所以,一旦付出,才会那么固执吧?觉得即使你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她起码还可以守着你的孩子。只是,她现在一个人负担着三个人的营养,还有那样大的生意需要打理,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帮她一把的亲人。”   “这就是我应该同情她,然后赔上自己一生的理由?”齐枕雨又忍不住好笑起来。   阿多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见得就要一辈子吧?等孩子出世之后,你再离开——”   齐枕雨笑得眼圈都红了:“阿多,你可真会说笑话!你也是快做父亲的人了吧?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陪着阿雪到她生了孩子之后,转过身走人?”   这是什么逻辑啊?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能比他们在娘胎里的时候,更无牵无挂地离开?那么,满月呢?周岁呢?牙牙学语的时候?满地撒娇的时候?青春叛逆的时候?还是,成年成家之后?到了那个时候,已是两鬓苍苍,还有多少人世的岁月是属于自己了?   齐枕雨闭上眼睛,浑身都轻微地颤栗起来——那样的人生,无法可想!   阿多终于深深地叹息,站起身来:“齐哥,也许我不该来,但是,我还有两句话想说。第一,曼姐是因为第二次晕倒之后,才在我们的鼓动下来找你的,但她看到你一夜噩梦之后,改变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肯再告诉你,她来找你的真正原因了。第二,齐哥,你如果觉得,你听到曼姐某天早晨被人发现猝死在她的卧房里,一尸三命,还能什么感觉也没有的话,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齐枕雨终于彻底崩溃,大叫一声:“滚——”   当早餐又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坤曼发觉,自己的胃口比在清莱的时候更不给面子。   悻悻地上楼,看看时间,该动身去机场了。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转过走廊的第一时间,看到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落寞而悲伤地倚在自己房门旁的墙上,呆呆地看着另一侧的楼道窗户,一动也不动。   坤曼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因为思念魔怔了。   那人却已听到动静,回过脸来。   坤曼看着他满眼的血丝满脸的憔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快走几步赶到他身边:“阿枕,你怎么了?昨晚遇到什么事了吗?”   齐枕雨却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坤曼的眼里盛满了心疼,将他从墙上拉起来,抬手抚上他的脸,柔声问:“究竟怎么了?告诉我,好吗?也许,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齐枕雨却仍旧只是那样凝视着她,半晌,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声音沙哑地说:“阿曼,机票改签吧——等我两天。”   有生以来,坤曼第一次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惊愕地抬头看着他:“阿枕?”   齐枕雨却已经闭上了眼睛,重又靠回墙上。   坤曼愣了一下,蓦然回头看着身后,冷冷地问:“有人跟这件事有关吗?”   阿多上前一步,说:“曼姐,我——”   坤曼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混蛋,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阿多抹了一把鼻血,重新抬起头:“就是你晕倒的事情。”   坤曼一言不发,再次扬起了手,却被人从后面握住了。   齐枕雨低哑着声音说:“别打了。”   坤曼回过身看着他,长叹一声:“对不起,阿枕。我不知道这混蛋跟你怎么说的,其实没有什么,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了。真的,我这两天已经好多了。你肯跟我回去,我求之不得,但是,你如果真的不想,也、也不必勉强。”   顿了顿,她终于又露出一个苦笑:“谁让我爱你呢?缠拉昆!”   齐枕雨却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真也好,假也好,我都认了。”   坤曼不说话了,齐枕雨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怀疑她又用了一道苦肉计。   而他,只是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身心的折磨罢了。   天知道,她这一次有多冤枉。但坤曼却第一次觉得,她欠一个人欠得那么多,那么多——也许,用尽一生,都未必偿还得了……   (完) 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